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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确有心脏病,但年年体检,并不严重,急救药物就在他手边,他根本没动。妈妈忙于跟组织汇报解释,我忙于收拾自己的烂摊子。我们都没留意到,他承受来自公司和家庭的压力太大,情绪十分反常……”

尚修文蓦地将头扭到一边,再度紧紧咬住了牙。甘璐只默默握住他的手,两人并坐着,无声地等待着情绪平复下来。

尚修文重新开口时,声音更加暗哑:“我不可能不自责,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原谅过自己。父亲去世后,牵扯到他的那部分调查算是无疾而终了,母亲也并没有什么涉及违法乱纪的错误。但她很受打击,她向上级要求了调动,到这边的卫生部门担任一个闲职,差不多断绝了事业上的追求。父亲留下的公司损失巨大到无法估量,我也没心情再去继续经营,做了套现,糙糙结束了所有业务。当时舅舅工作的钢铁公司改制,他看好国内钢铁行业的发展,决定接手,我就把手头的钱全投资进去,然后来了这里。”他反手握住甘璐的手,“现在你能理解我为什么回避谈这件事了吗?”

“修文,你讲的是这么令你难过的往事,我再说我不理解,大概就是表现得冷血了。每个人都多多少少有一点不足为外人道的心事,你不愿意对妻子提及伤心往事,也许我不该苛求。可是先不说别的,你认为你的经济状态是属于你和你们家的秘密,这个姿态已经足够伤害我了。”

尚修文反过来紧紧握住她的手,深邃的眼睛凝视着她:“那并不是秘密,只是我和我妈妈都不愿谈论的事情而已。我有过很年少轻狂的过去,并且付出了惨痛的代价。璐璐,父亲去世后,我反省自己,不可能再跟从前一样生活。旭昇对我来讲,只是一项很成功的投资,它在舅舅手上发展很快。但它由破产国企改制,j市经委一直持有相当部分的股份,股权分散。为了避免舅舅的经营受干扰,我才将股份放到他名下,让他名义持股,掌握绝对的控股权。我承认我参与了一部分经营,但那从来不是我的兴趣所在。这些年我一直在慢慢减持手上的股份,让舅舅成为最大股东。我不可能在认识你之初,就提起这些事。拖延到后来,我想,如果不出意外,我迟早会彻底退出旭昇,也没必要再说什么了。”

“那么你是预备一直以一个小生意人的面目出现在我面前喽。”

尚修文听得出她语气中的嘲讽之意,苦笑一下:“不,过年前我带你去过远望公司的晚宴,记得吗?近一年来我已经一步步将股份转让与红利部分资金投入到远望,王丰与我父亲的交情是一回事,我对他的经营思路和理念很赞成,而且做投资与资金运营,是我的专业,我有信心做好。安达结束经营,固然有保旭昇的因素在内,但也是我计划之中的事。我本来已经做出计划,将手头剩余的股份转让给远望,由远望参与旭昇的董事会决策,约束舅舅的行为,把企业经营带上正轨,在春节以后我会去远望那边上班,然后慢慢告诉你我在远望占的股份,不让你觉得突兀。”

“我只能说,你的安排很周密。”

“如果不是少昆先在巴西出事,吴畏又在这边出事,我不会让你在这么突然的情况下接受这个消息。原谅我,璐璐,不要再计较这件事了,好吗?”

室内一阵静默后,甘璐抬起头,脸色惨白地看着他:“尚修文,这样你就让我别计较了。你拿我当什么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吗?”

“别这么说——”

“那我该怎么说?是呀,我就算不是傻子,也是一枚任由你拨弄的棋子。你来决定在什么时间,以什么姿态出现在我面前;到了什么时候,你觉得合适了,再赏赐多一点儿真相给我。你安排得这么周密,我要是不为你喝彩,简直对不起你的苦心。没出这个意外的话,我完全在你的掌控之中,跟贺静宜说的一样,生活在你给我的愚人天堂里,还觉得自己的幸福来得没一丝缺憾,多讽刺。”

“我们根本不需要理会她说了什么,她现在只是和我们的生活毫无关系的路人罢了。”

“对你来说,她真的已经成了路人吗?修文,看来你不坦诚已经成了习惯,甚至对你自己都做不到诚实了。我们夫妻一场,我来帮你面对一下好了。你那段鲜衣怒马、年少轻狂的过去,很大程度上包括了贺静宜吧。”她眼看着尚修文紧紧抿住嘴唇,却毫不留情地继续说,“开宝马越野车、时常去国外与香港购物、让女友刷卡买名牌眼都不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