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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修文一边用手机上网查着航班,一边淡淡地说:“巴西司法制度并不算很健全,而且这种事不是光有律师就可以了。”

“可是现在旭昇的兼并已经到了关键时候,你要去了国外,万一有什么事怎么办?”

甘璐有点奇怪婆婆的思维,尚少昆怎么说也是尚家的堂侄,被收养后算是继子,曾在尚家一起生活到上大学,不可能没有感情,可是很显然吴丽君并不担心远在异国的他的命运,却只关心旭昇一个长时间悬而未决的兼并,未免偏向得太明显。

她不想搅进母子两人的争执,赶紧上楼收拾行李,只探头从楼梯那问一下尚修文:“修文,要不要带西装?”

楼下两人仍在争论,声音都不大,吴丽君语速略快,尚修文一如平时,却显然互不相让。只听尚修文用下结论的口吻说:“妈妈,我们不用再讨论这件事了。”然后扬声回答她:“只带一套就够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尚修文出差,都是将行程时间报给她,由她准备行李。她估摸着地处南半球的巴西此时的天气,放进去一套灰色薄型西装,顺便配好与之相衬的衬衫领带,再准备几套休闲服装。她的动作一向利落,尚修文结束与母亲的谈话走上来时,她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

尚修文开抽屉拿上护照,再将车钥匙递给妻子:“天气不好,不要去挤公汽,以后直接开车去上班,小心一点就行了。”

甘璐点点头,她已经拿了一年多驾照,尚修文时不时把钥匙交给她,鼓励她多开车,她技术还不错:“我送你去机场。”

两人下楼,吴丽君已经回了房,尚修文只站在她房间门口打了声招呼,便与甘璐出门去机场。

尚修文订了挨得最近的一个去北京的航班,换登机牌托运行李后看看还有一点儿时间,两人在候机厅坐下。

甘璐问:“妈妈为什么不同意你去巴西?”

“她主要还是担心旭昇那边兼并冶炼厂的问题,怕舅舅应付不来。我跟她讲清了,春节前应该不可能有明确的结论,我把那边安顿好尽快赶回来,不会耽搁什么事的。”尚修文似乎踌躇了一下,然后苦笑了:“至于少昆,他和我妈妈互不讲话有好几年了。”

甘璐一怔,可是不打算刨根问底,只默默将手放到他手中,他紧紧握住:“少昆小时候性子不羁得很,加上他父母相续过世,难免有些孤僻,不过那都是从前的事了。他和我父亲感情很好,对他突然去世始终有点耿耿于怀,觉得我妈妈没照顾好他,有一定责任。”

这是他第二次对甘璐提到他因心脏病去世的父亲,嘴角那个苦笑依然来得有几分惨淡:“其实认真追究起来,也许少昆更有理由怪我。”

“生老病死,谁也回避不了,他不该怪你或者妈妈呀。”

“不,有些事情本来不该发生的。”尚修文摇摇头,神情越发黯淡。

“其实我觉得你和少昆看起来感情很好啊,像亲兄弟一样。”

甘璐清楚记得在马尔代夫度蜜月接近尾声时,尚少昆特意从美国赶来与他们见面。寒喧之后,她独自去做spa,休整有些晒伤的皮肤,回来时只见他们兄弟俩坐在水上屋的大观海露台上喝酒,太阳西斜,将他们的身影拖得长长地投射到屋内来,他们并没有过多交谈,然而相互之间那份亲密与默契是显而易见的。

“是啊,我们一直感情很好,所以他不责怪我,只迁怒于我妈妈了。”尚修文怅然看着面前匆匆来去的旅客,“以后有时间再跟你说这些吧。眼看要过年了,我不知道要在那边待多久,如果我赶不及回来,你替我多陪一下妈,她也很寂寞。”

甘璐送尚修文进安检后,独自开车返回。天空阴霾密布,雪一时大一时小,几乎没有停顿地下着,她的心情如同这天气一般,有点儿莫名的沉重,然而又有点儿安慰。

她并不以母亲的第二次婚姻为耻,但从来不愿意把连同那个婚姻来的一大家人与自己联系起来。尚修文也很少提及他从前的生活,他的家人,他早逝的父亲。

现在他们双方都走进了以前没对彼此开放的那一部分,她头一次意识到,这样深入到对方的生活中,对于一个婚姻来讲才算是完全正常的状态。她想,毕竟他们有了一个好的开始。

尚修文在北京拿到签证,顺利转机去了巴西里约热内卢,并打电话回来报了平安。甘璐开始参加学校组织的学习,虽然一样是每天按时来去,可是毕竟比正常上班要轻松。已经成为困扰全国灾害的大雪终于止住,但天气依旧严寒,开车往返倒是方便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