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修文一怔,甘璐随即可以清楚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他显然笑得很开心,不禁纳闷:“喂,我的话没这么好笑吧。”
他吻一下她的头发:“不,我觉得很有趣。说得也是,哪有什么世家,只是不能把暴发户的招牌自己贴在额头上。我舅舅还好,不过是以儒商自居,业余时间喜欢出席字画拍卖会举举牌子,招待一下画家作家,往文人圈子里混混,不算过份,表哥在这个小城市就实在招摇了点。”
甘璐与他认识一年多了,倒是头一次听他说起家事,而且用词似乎带点批评,可口气却十分放松,几乎有些居高临下的超然味道,她不知道说什么好,索性只安静听着。
尚修文却拉扯开话题,“可惜你从来不喝酒,不然我们在这对饮倒是不错。”
“你可以拿酒过来喝啊。”
“李白尚且要举杯邀一下明月,我一个人喝,就成了喝闷酒了,没什么意思。”
甘璐不喜欢跟人讨论喝酒:“这些花是你舅舅种的吗?”
“他哪有这时间,这里有花匠打理,现在春节,工人都放假回去了。”
一阵沉默,轻柔的音乐声衬得四周更安静,他们彼此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和心跳声。甘璐几乎有点害怕这份安静,想找点话题,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无所事事地看向玻璃花房的透明屋顶,虽然有专人打扫维护,但屋顶也不可避免积了灰尘,只能模糊看到天边挂了一弯如钩弦月,配合音乐与四周盛开的鲜花,不管怎么说都称得上是美景良辰,甘璐再怎么心念杂乱,也慢慢平静下来,只安然躺在他怀里,居然渐渐有了点朦胧睡意。
她不知道打了多长时间的盹,却在猛然一惊后睁开了眼睛,有点迷惘地看着紧紧抱着自己的那个男人,他也似乎睡着了,呼吸悠长稳定。她头一次隔得如此近看他,他的面孔在沉睡中显得放松,没有平时的懒散和距离感,她体味这一刻的相依,不能不感慨。
从前她只和聂谦有过拥抱接吻,可是她固然是生涩的,聂谦也好不到哪去,两个没什么经验的少男少女恋爱,在有限的共处时间里,聂谦表现得急迫而克制,记忆中竟然没有这样平和安详的相处时光。
眼前这个男人,行为多少有点古怪,让人捉摸不定,可是有一点她是肯定的,他不光很会接吻,还很会掌控形势,制造合适的情调与气氛,不动声色调动她的情绪。
与这样的男人恋爱的话,大概是件很惬意的事,她却不能不有点迷惘。当然,她曾跟钱佳西开玩笑,要好好享受男人的追求,可是她不敢确定以自己有限的经验,与他周旋下去,能否全身而退。
她再度抬眼,发现尚修文不知什么时候也醒了,正若有所思看着她,然后抬手腕看看表:“不早了,我们进去吧。”
出了温室,外面的凛冽寒风让甘璐哆嗦了一下,尚修文搂住她疾步走进别墅,一进门,两人同时怔住,灯火通明下,只见各式衣物从门口到楼梯,迤逦扔了一路,构成一个狼籍而香艳的场景,甘璐从脚底下的白色羊绒大衣、黑色风衣慢慢看向前面的羊绒衫、裙子、男式西装处套、高跟长筒皮靴、皮鞋、内衣……当目光落到挂在楼梯扶手上的黑色渔网丝袜上时,她再也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尚修文摸摸下巴,一脸的无可奈何,隔了一会,他也笑了。
“今天别去楼上卧室了,去我旁边的房间睡,”他指一下左边,“第二个门,去吧,我去给你把旅行袋拿下来。”
他行若无事地一路踩着各式衣服上楼,并没一点收拾的意思。
甘璐进了他指的那间房,里面不同于楼上卧室的简洁西式布置,全是古色古香的中式家具,最醒目的是迎面一张带了样式繁复雕花的红木大c黄,锦帐半垂,上面铺着深碧色暗花丝缎被子,华丽得过份,她看得苦笑,觉得睡上去未免有点诚惶诚恐,只怕会失眠。
侧边一道雕花门被推开,尚修文拎了她的旅行袋走进来,原来就是相连的两间卧室,共用一个浴室。他莞尔一笑:“不习惯这里吧,没办法,比上楼撞见不合适的场面要好。”
他指点她浴室的位置,告诉他自己会去书房看看书,并使用公卫,她只管放心使用,道了晚安后,他便出去了。
甘璐随身带着本阿加莎&iddot;克里斯蒂的小说《犯罪团伙》,这本书里由独立的短篇组成,情节并不连贯,推理性也不算很强,但文笔轻快幽默,并不惊悚紧张,很适合在一个陌生的环境用零碎时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