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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别这么说啊,我爸就是好钻牛角尖,他以前婚姻不愉快,就断了结婚的念头,其实他人是很善良的。我也劝过他了,他答应好好考虑一下。”甘璐停了一下,还是说了,“我知道我爸爸给的家用并不多,我一直想补贴他,可是他都不肯收,我看这样,从这个月开始,我给您办张银行卡,定期把钱打给您。”

王阿姨连连摇手:“璐璐,我可没有跟你要钱的意思。”

“这本来就是我该孝敬我爸爸的,他太固执,总不肯要。这事您也不需要跟他说,您只管把两个人的生活安排好,过得健康开心,就比什么都好了。”

直讲到口干舌燥,王阿姨才勉强答应回去。甘璐也清楚,要不是她家那个时不时进来晃一下的媳妇太不好相处,王阿姨大概是不会这么快转弯的。想到这,她也不禁怃然。把王阿姨送到爸爸那边后,她又把爸爸叫出来,着实讲了一通大道理,并且加上了威胁:“你要再把王阿姨气跑了,我可不管你的事了。”

甘博倒再没嘴硬:“时间不早了,你明天还要上班,早点回去休息吧。”

昏黄灯光下,甘璐只见父亲脊背微微佝偻,头发花白,两眼浑浊,面色也似乎有点蜡黄,心蓦地软下来,觉得自己刚才一直板着面孔的姿态未免过份了点。

她自从父母离婚后便一直与父亲生活在一起,很早就反过来负担起照顾父亲的担子,自从王阿姨接手后,她确实乐得轻松了许多。到成家后,不免生活重心转移,回家的次数比从前少,似乎的确忽略了父亲。今天接到电话后,她顿时觉得烦恼,生怕爸爸与王阿姨分手了没人管,未免也有自己的自私之处。

这个自责的念头一起,她好一会说不出话来。甘博担心地看着她:“璐璐,你不舒服吗?要不要打电话叫修文过来接你?”

甘璐勉强一笑:“他出差了。爸爸,您最近身体怎么样,胃有没什么问题?”

“我好得很,”甘博苦笑一下,“你别cao我的心了,我这一辈子就这样了,我只希望你过得好就满足了。”

“爸——”甘璐最怕父亲用这个口气说话,“我也好得很,你不许再这么说了,有什么事马上给我打电话,不要自己拖几天再告诉我。”

第六章

甘璐从父亲家出来,已经是深夜了,她只觉得疲惫不堪,提着包慢慢走出小巷子,立在路边等出租车。这条路是条丁字路,有些僻静,眼前只见一辆辆汽车掠过,好一会也不见也空出租车路过。也许走一百来米,拐上大道是比较好的选择,她却一时提不起精神迈步子,只呆呆眼前的街道。

这是她出生长大的地方,在她的记忆里,这里曾是一条两旁有着高大法国梧桐树的林荫道,从春天开始,先是一层淡淡的鹅黄染上树梢,然后渐渐浓密的树荫可以将街道全部笼罩住;到了夏天,阳光投下斑驳光影,蝉声在头顶上此起彼落响成一片,自行车响着清脆的铃声,一辆接一辆驶过。

然而,为了解决飞絮问题,眼前的法国梧桐不知何时全被锯去了树冠,粗粗的树干配着新生的稀疏枝条,叶子纵使还没开始全部变黄凋落,也透出点滑稽凄凉感。更重要的是,原本掩映在大树这下的两边建筑物全都无遮无掩地暴露了出来。

这一路段虽然在繁华的市区,后面旧时的民居集中拆迁改造了一大片,建成了新型的住宅小区,但临街一排和后面一小片房子属于一个破产企业,似乎涉及到复杂的产权归属,还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旧房子,不过三四层楼,外观老旧,下面一律开成各式门面,失去浓密树荫的掩映,在惨白的路灯光下,越发显得零乱没有章法,与甘璐的记忆完全是两回事了。

一辆黑色奥迪a6在她面前停住,司机座门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跨了出来,尽管逆着光,那人的面孔在黑暗中,可是那个挺直如松的姿势让她仍然一眼认出了,他是聂谦。

“你怎么会在这?”和前几天的偶遇一样,他们再次同声发问。停了一会,聂谦皱眉看着她,“这么晚了,你一个人站路边发什么呆?”

“我等出租车呢。”

“上车,我送你。”

甘璐上车,将自己家的住址告诉他,再次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聂谦系上安全带发动车子:“你忘了我曾经也住在这一带吗?”

“难道在这个深夜开车过来怀旧?”甘璐好笑,因为在她印象里,聂谦是最不爱怀旧的人,而且早就厌恶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