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庄暖晨一反常态,没有挣扎,更没应答,只是呆呆站在原地,目光始终落在正对面的房子上,浅淡的月光落在她的眸,不再有刚刚的幸福和欢乐,取而代之的是显而易见的深痛。
江漠远察觉出她的反应异常,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这才看清楚不远处是一幢三层的房屋,房屋的建筑风格跟古镇的每家每户都没什么两异,只是这家门口没有点亮灯笼,窗外其他住户的红穿过这家的窗子,里面黑漆漆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江漠远浓眉泛起疑惑,微微眯了眯鹰眸,这才发现了些倪端。这家门口贴着对联,从褪色的字迹和泛白的纸张不难看出这里早就没人居住了,还有摆放在阳台上的几盆花,想来主人是喜欢花的,但如今早就干枯蔫黄,连早就习惯沙漠风干具有高耐干力的仙人掌也只剩下枯萎的形状,仅从这一点便可判断出,这家人应该是搬走了很多年。
夜空有细碎的星子,庄暖晨的眼眸也像是落满了星辰似的,有微微的光亮闪过,双脚像是被钉在地上似的一动也不能动,看着眼前这幢白墙灰瓦的建筑,那种痛又像是魔鬼来袭般拼命扯碎着她的身体,然后再将她的灵魂从躯壳中拉出来,狠狠地、毫不怜惜地踩在脚下拼命蹂躏。
巨大的酸楚涌上胸腔,继而蓦地冲在喉咙上,促使她的鼻腔开始发酸发疼。
那还是在她上高二的时候吧,有几个学长总是不学无术,整天游手好闲地在镇子里瞎逛,她一向不跟这些坏孩子们来往。有一天她补习很晚才回家,路过这幢房子的时候,那几个学长许是喝了酒,摇摇晃晃拦住了她,甚至还对她动手动脚的。
当时她吓傻了,跌坐在青石板路上瞪大了双眼看着他们。
他们坏笑着伸手来扯她,她以为那晚肯定倒霉了,正准备大声尖叫的时候,一个书包倏然飞了过来,准确无误地砸在坏孩子的头领头上。
她惊呆了,转头一看,竟是顾墨。
他不知道是从哪儿钻出来的,夜色拉长了他颀长鹰雅的身影,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一幕,双手cha在裤兜里,吊儿郎当地站在那儿,嘴里还咬了根牙签,身穿校服的他还是一贯的桀骜不驯,砸倒对方的书包,是他的。
对方显然被激怒了,一起冲上前来打他。顾墨则微微侧脸,将嘴里的牙签随意吐了出去后,挽起来袖子正面迎了上去。
当时情况有多混乱她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有惨叫声不停地传出来,月光下,她隐约看到顾墨似乎也挂了彩,但他一把将坏孩子的头领扯了起来,反手狠狠压在门板上,痛得对方哇哇大叫,最后几人落荒而逃。
庄暖晨看过挺多电影,那种英雄救美的片段也经常看到,但没想到会在现实中发生,而且还发生在自己身上,许久都没反应过来,双手支在地上依旧瑟瑟发抖,直到现在她也不明白,当时的害怕是因为见到了带血的战役还是因为从没见过顾墨那么狠过?
顾墨当时胳膊受了点伤,染得校服上都是血,他却连眉头都没眨一下,弯身拾起书包,然后随意往肩上一搭,走到她面前懒洋洋道,“你受伤了?”
她这才有了反应,仰头看着他,下意识摇头。
“没受伤就赶紧回家,别挡在我家门口!”顾墨的语气不大客气,不羁的眉梢也泛起一丝不悦。
她的嘴巴张了张,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冲着他的背影轻声说了句,“谢谢你……”
顾墨停住脚步,微微测脸,俊朗的轮廓像是被月光细细雕琢似的令人心悸不已,他又冷哼一声,淡淡回了句,“庄暖晨,你还真是个麻烦的女人,下次再招蜂引蝶记得走远一点,别再我家门口惹麻烦!”说完这话,他便头也不回地走进那幢房子,门“砰”地一声关上。
那幢房子,是顾墨的家。
当时她呆愣了好久,足足能有十几分钟的时间,等她终于反应了过来后,用力地喊了句,“顾墨,你好好的话不会好好说吗?混蛋。”这句话她不晓得他有没有听到,因为他的房间一直没亮灯。
那一晚,她也是站在房子外好久,正如今晚一样。
庄暖晨的心没由来地窜起剧痛,像是有把刀子倏然捅了进来,然后用力旋转,当她意识到疼的时候,早就血流成河。她从不知道那晚他为什么会出现得那么及时,也许正巧赶上他也回家。一直一来,都是她在默默关注着他,从初中到高中,有时候甚至到了周末她也会装作不经意拐到这幢房子前。
眼前的房子陷入沉默,是啊,已经荒废了好多年,一丝生机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