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霄汉沉下脸来,“小云,不要太放肆。”
她根本不理会,继续说:“我弟弟在加拿大读书,您从来没有主动给他打过电话,从来没想起过问他的生活、学业;您的小儿子在美国,您关心他吗?我看也不会关心多少。从这点看,您倒也是很公平……”
“你到底想说什么?”
“您的大儿子现在……这么一个状况,这一个多月里,您去看他的次数屈指可数,还觉得我去看望很多余。”
“我已经给他找了国内最好的专家、教授,告诉医院不计成本抢救,让他接受最先进的治疗。”
“这就够了?您有没有过哪怕一丝后悔?”
“后悔什么?要后悔也应该是他后悔,当初他就不该不听我的话,非要娶那个女人。一个男人为这种事情想不开,传出去是笑话。你今天是存心想来气我不成?同仁里项目有多重要,你应该很清楚。”
面对如此坦然的父亲,司凌云已经没有再说下去的心情了。她一边向门口走,一边说:“好吧,我就不用问您关不关心我了,您至少现在是很关心我,我懂。我跟傅轶则已经分手,他根本不会介意在什么场合看到我,我也无所谓回不回避他。老周这么想见我吗?那好,下午我会先去医院,然后再回公司参加这个会议,如果到时候我让他扫兴了,那可不能怪我。”
“最近的ct结果显示,病人的脑细胞已经出现坏死,身体内器官有不同程度衰竭现象。”
“从影像学角度来讲,这种状态是不可逆的。”
“当然,现在下结论还早,还是可以继续进行高压氧舱治疗。”
“要经常给病人的全身做按摩,防止肌ròu萎缩。”
“一定要注意防止肺部感染,每隔一小时帮他翻一次身。”
“但是你们要有心理准备。通俗地讲,他目前处于浅昏迷边缘。接近于植物人状态,恢复的可能性并不高,而且,肯定需要长期的专业护理和治疗。”
……哪怕专家们的语气再温和婉转,讲出来的也是一个严酷的宣判,司建宇的母亲顿时痛哭失声。司凌云努力保持镇定,送几位医生离开,回来时司母仍倒在沙发上继续哭泣着,她的一个侄女正劝慰着她,“姑妈,医生说的话也不见得准,他们就是喜欢把情况讲严重,把人吓个半死。我的一个邻居,早被医生说活不过三个月,到现在还不是一样活的好好的……”
司凌云的心头如同压着巨石,有透不过气来的感觉,找不到言辞可以去细细安慰别人,她只能径直走到窗边。司母的侄女显然很不满意她这个没有表情的样子,瞟她一眼,对司母小声嘀咕到:“她还在这里干什么?”
司母倒讲了句公道话,“这段时间她经常过来,帮着处理住院费用、找护工,还联系专家会诊的事情。”
这时一个护工进来说:“老太太,那个女人又来了,非要进来。”
一腔郁积的司母霍地站起身,咬牙切齿地说:“这个贱人,居然还敢过来。”
她身材粗壮的侄女也如同打了兴奋剂一般,帮腔道:“走,我们出去好好骂她一顿出气。”司凌云回头,米晓岚来探望丈夫又被挡在门外,而且马上面临一场羞ru。她委婉地说:“实在不想让她进来,叫她走就是,不要在医院里闹事。”
司母的侄女横她一眼,“这是我家的事,轮不到别人cha嘴。”
她哪有心情理会,冷冷地说:“随便你们,不过大哥还在这里接受治疗,你们弄得动静太大,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她的警告多少提醒了司母,她缓缓坐下,但那个侄女却显得义愤填膺,不肯干休,“姑妈,你别管,我去撵她走。”
争吵从门外隐约传来,司凌云强迫自己将视线扫落到病c黄上。
司建宇面色苍白,毫无知觉地躺着,他的颈部气管切开cha管,靠呼吸机维持呼吸。不管她来多少次医院,眼前这个场景,回回都让她不忍多看,眼睛如同被强光照射一般有灼痛感。
跟每一次一样,她无法坚持细看下去,只能扭头看向窗外。
外面天色阴沉,大团大团的雪花舞得仿佛无边无际,视线所到之处,迷茫一片。所有曾经看见雪花会惊喜欢呼的本地人都陷入了麻木之中,再无任何喜悦,并开始预测如此恶劣的天气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司凌云站在暖气过分充足的单人病房内,仍能感觉到那份严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