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大哥。”
送走司建宇后,她考虑到已经接近银行下班时间,又已经安排好了与白婷婷碰面加班,可能来不及去取现金送给曲恒,便发短信说已经给他从财务结了款,让他将银行卡号给她。过了一会儿,米晓岚果然给她打来电话,记录下她报的卡号和名字,却有些诧异地问:“咦,这不是那个给我种树的园林公司的老板吗?”
她这才记起他们之间的那场不愉快,不免有些尴尬,“他是我一个朋友,现在急需用钱,大嫂,谢谢你了。”
米晓岚笑了,别有意味地说:“你早告诉我这层关系,我也不至于跟他为一棵树扯皮了。好吧,我马上划钱过去。”
她总算松了一口气,半了小时后,曲恒打来电话,“钱已经收到了,谢谢,但顶峰跟我结账应该是48970块,你打多了1030块。”
“算是拖欠的利息吧。你妈生的什么病,在哪家医院,我过来看看她。”
“她是扩张型心肌病引起的胸腔积液,目前在重症监护室,不用过来,过来也看不到她。”
她听得出他声音里的疲惫,只得说:“你好好照顾她,还需要钱的话,我再给你想办法。”
“不用了,应该差不多够了,谢谢你。”
司凌云与白婷婷、小伍在一起加班整理一起债务纠纷的起诉材料,一直忙到晚上九点。三人都累了,司凌云正打算打电话叫外卖,白婷婷连忙说:“今天小伍说请我去同仁里吃大排档,凌云你也一起去吧。”
“顶峰不是已经拍下了那块地了吗,怎么还没有拆迁?”同仁里是本地一处有名的排档,司凌云有几年时间没去过,不过看集团出的简报,知道顶峰通过土地市场参与旧城区改造,拍下了同仁里地块。
“据说居民因为拆迁补偿问题僵持了一段时间,好容易才谈妥,马上要开拆了,过几天同仁里的排档都要正式结束营业。听说我在这边好几年,居然从来没去过那里,小伍好心要带我去见识一下。”
小伍笑嘻嘻地说:“最近好多人专程过去怀旧,生意好得不得了。”
这几天司凌云跟程玥赌气,没有回家,住在傅轶则的公寓里,他今天晚上有应酬,给她打了电话说要晚归。她心情不好,回去也不过一人逍遥,便点头答应同去。既然要去大排档喝酒,她便没有开车,三个人招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同仁里。
三月初的天气,仍旧带着些许寒意,窄窄一条老街巷,不过100多米长,沿路墙壁全写着大大的红色“拆”字,但却比司凌云记得的还要喧闹。高瓦数的灯泡将街道照得亮如白昼,放眼看去,一家接一家帐篷支起来,所有的大排档全都生意兴隆,她环顾四周,手写的菜单,简易的折叠桌,一次性盘子装的卤牛ròu、鸡翅、花生米、猪蹄,刚出锅的生煎饺子,各式小粥,竹筒装的筷子,风一吹便歪歪斜斜的塑料杯……空气中混合着油烟与烘烤的味道,复杂莫辩,豪放的谈笑声中伴随着各类乐器吹拉弹唱,男男女女的卖艺人或者唱戏、或者唱流行歌曲,声音交织一处却又各不相扰,场面世俗,气氛欢快,再冷静的人一走进去,也会被感染得有几分目眩神离。
眼前一切看上去似乎跟从前完全一样,这种没有变化的熟悉感简直让人有几分说不出来的欣慰。
白婷婷惊讶地瞪大眼睛,“这哪里像是要拆迁的样子,简直是末日狂欢。”
“不是末日,不过真的是狂欢。”
小伍的家就在离此不远的一个街区,从小到大生活在这里,自然是同仁里的常客。他领着他们熟门熟路向里走,到一处排档前停下,跟老板打着招呼,老板非常利落地在一个狭小得转不了身的过道里再支了一张桌子,让他们坐下。
白婷婷看什么都觉得新鲜,指着隔壁正弹琵琶的女孩子对司凌云说,“这简直是民国电影里才会有的场面。”
“以前有一段时间更热闹,这几年娱乐场所多了,再加上拆迁的消息传出去以后,好多艺人都去了别的地方。”小伍热心地介绍着。
司凌云想,每个人的记忆片段都是不一样的,同仁里留在她印象里的不是热闹。她刚读大学之初,跟李乐川他们曾是这里的常客,那个时候这条街初成气候,排档没有现在这么密集,除了民间艺人献技,还有音乐学院的学生到这里来拉小提琴、或者唱歌剧咏叹调,他们卖艺并不单纯为了钱,更多是为了练胆子和乐趣。深黑乐队甚至也到这里来唱了一整晚,可惜一般食客并不接受他们的原创风格,对英文歌曲更是兴趣不大,点唱寥寥,到后来索性成了陆续闻风而来的圈内朋友大聚会,高歌纵饮持续到半夜才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