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生活中缺乏父亲、兄长这个角色存在的14岁女孩子来讲,这个已经成年、面貌敦厚的哥哥非常有亲和力,也非常有说服力,司凌云垂下头,努力控制着不流泪。
“我们有一半血缘关系,我又从你那个年龄过来,所以知道你的感受。你表现得叛逆,不过是因为你很孤单,你希望有人在意你的感受。但是成年人的思维跟你不一样,他们不见得理解你传达的讯息。你不可能这样不管不顾一直厮混下去,你会一天天长大。人都是社会动物,必须依一定的规则生活,谁想打破规则,谁就会付出代价,或早或晚。”
司凌云能够理解“代价”这个词。差点死于堕胎的那个女孩子与她同年级,宿舍只隔两个房间,平时看着非常乖巧斯文;开房被抓的小情侣背着处分,被家长转到不同的学校;死于械斗的那个男孩子马彤更是李乐川的铁哥们,也是她的好朋友,他高高的个子,一双机灵的眼睛,一笑便露出左边一颗不太整齐的兔牙,与李乐川一样,爱开有几分粗野的小玩笑,是个快乐的话痨。李乐川那天仅仅是因为重感冒才没有跟他一起出去打架,事后长时间陷入深深的沮丧中,任她怎么安慰,也无法释然——他们付出的代价可谓惨痛至极。这一段日子里,她跟其他同学一样,相互之间不肯谈论这些事情,心里却都有了浓重的阴影。
她垂下了头,烦躁地说:“不管是学校,还是爸妈,他们什么事都要管,总想为我做决定,根本不理我的想法。我要是再什么都顺着他们,真的会有发疯的感觉。”
“恐怕在这一点上我得说一句让你扫兴的话,你先得证明你能为自己负责,才能让别人不再抢着为你做决定。”
司凌云默然。
司建宇诚恳地看着她:“凌云,坦白讲,生在我们这样复杂的的家庭,没法指望一个正常亲密的兄妹关系,我当不了经常跟你谈心的大哥哥,不过我希望你好好生活。谁也没权力选择父母,别为了叛逆而叛逆,知道怎么做对自己好,才是最重要的。”
司建宇送司凌云回家,后来并没有再联络她,但司凌云确实听进了他的那些忠告,她没有马上摇身变成好学生、乖乖女,不过她开始悄悄约束自己,将心思放回到学习上。与此同时,她的好友李乐川突然对音乐发生了狂热兴趣,他学习打鼓,参与组建乐队。那些激烈张扬的摇滚音乐也迷住了司凌云,业余时间她会去看他们排练,结识的新朋友兴趣更为广泛,阅历更为丰富,跟他们在一起,眼界开阔,很自然地便不再参与那些没意义的恶作剧、逃课。
高中生留学的风潮那时刮起不久,学校里高一年级的同学有不少逃过高考,去了不同的国家,司凌云也有些动心。她收集好资料,试着跟妈妈讨论,然而程玥明确告诉她,不会支持她的留学计划,“你就留在国内上大学,毕业以后去你爸爸公司工作。”
程玥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司凌云头一次主动去找司霄汉,可是他也一样不以为然,“这件事我同意你妈妈,你一个女孩子,一个人在国外不安全,国内大学多的是,没必要跑那么远。”
司凌云的成绩远没好到能拿国外大学奖学金独立出去的程度,只得带着几分不甘心考上了本地的财经政法大学,她做出的反抗是不听妈妈的建议,没有报工商管理或者会计专业,而是进了法学院。相比读中学时,少了课业的压力,多了几分自由,她长得漂亮,衣着时髦,很快便有了系花之名,身边聚集了新的追求者。
这些跟司凌云同龄的男孩子不知道的是,她和其他女孩子不一样。从有性别意识开始,她对爱情从来就没什么憧憬和想象。她对朋友能够做到友善大方,对她的追求者却表现得不耐烦、霸道、蛮横,苛刻到不讲道理,容不得一点欺骗、敷衍,稍不如意便会翻脸分手。
10、2
读到大一下学期时,一直顺风顺水的司凌云终于踢到了铁板。
她喜欢上了一个叫祁家骏的英俊男生,他来自南方,高她一年级,身上有某些特质跟同龄的男生不一样,冷淡得近乎阴郁,对她若即若离,让她的好胜心与好奇心同时被激起。她头一次认真跟人相处,他对她似乎也无意疏远。然而,他对另一个一年级女生关爱有加,给司凌云的解释只是简单地说:“她跟我一起长大,就和我妹妹一样。”
包括李乐川在内,司凌云有一大把一同长大、关系很好的朋友,她能理解的友情是不一样的。她当然不满意祁家骏这个说辞,不过她决定收敛一点任性,对祁家骏、对那个女孩子表现大度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