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我妈在的时候我并没有体会到她多好,她走后我才发现自己的孤独,深入骨髓。那首家喻户晓的歌唱得一点没错,没妈的孩子像根糙。如果你从没当过一根糙,你是不可能体会到一根糙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艰难和痛苦的。更可悲的是,我妈活着的时候跟我爸就没啥感情,她死后没一年,我爸就再婚了,娶了一个比他年轻十二岁的女人,据说是什么什么剧团的歌唱演员,长得还勉强。嫁给我爸爸后她就毅然决然地"退出了娱乐圈",剧团从此不去了,整天抱着台电脑炒股炒基金炒地皮炒期货,用于池子妈妈的话来说:"就差把老段给炒糊了。"
这个本来破碎的家庭因为她的加入而变得更加破碎,我也从"一根糙"迅速演变成了"一根多余的糙"。好在我与生俱来自知之明兼沉默是金的好本事,才得以和他俩和平共处长达三年之久。直到我发奋图强考上天中,过上了我的住校生涯,我憋屈的日子才算暂时告了一个段落。
是的,憋屈。我用这个词,一点儿也不过份。
算起来,开学快三个月了,这还是我第一次回家。国庆节我爸出差去了云南,我是在于池子家过的,吃得不错,休息得不错,还有于池子替我抄作业。我是真的不想家,如果不是因为实在没衣服换以及资金紧张,我估计让我再捱三个月也没任何问题。周六晚上十点多钟的时候,爸爸来敲我的门。他说:"柏文啊,家里的无线网不知道怎么上不去了,你来检查下路由器好不好?"
我来到客厅,只见她抱着台笔记本电脑坐在沙发上,戴了一副近视眼镜,穿着一套电视上阔太太才穿的那种恶俗的真丝睡衣,面无表情,像个蜡像。
明明是她让我爸喊我来检查的,这会儿她却表现的好像跟她没关系似的。果然是半个演员出身,令人佩服。
我走到路由器旁边,把它重启了一下。
她冷冷地说:"我重启过很多次了。"
"那就是坏了。"我说,"找电信局来修吧。"
"难道你修不好么?"毫无疑问,她问了一个相当白痴的问题。不过我还是很礼貌地回答她:"是的,修不好。"
可她接下来的那一句实在是让我的礼貌无法维持下去,她是这样说的:"可是你不在家的时候,它一直是好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