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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香花如雪,他指间拈花,慵懒地靠在藤椅上,隔着丝丝缕缕的藤蔓,半仰头,看着我,只是一个平凡落魄的男子,没有丝毫骇人的气势。我被吓得憋在胸口的一口气终于敢轻轻吐出去,只觉得双腿发软,要撑着窗台才能站稳。

这究竟算什么破事?一时好心收留了一只野猫,可我竟然被野猫的眼神给吓得差点跪了。

我板起了脸,狠狠地瞪着他,想表明谁才是老大,爸爸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小螺,我们走了!”

我再顾不上和一只没有家教的野猫计较,匆匆转身,拉开门,跑出了房间。

爷爷因为风湿腿,楼梯爬多了就膝盖疼,后面几年一直住在楼下的大套间,既是书房,也是他的卧室。我经过时,无意扫了一眼,立即察觉不对劲,再仔细一看,放在博古架上的那面镜子不见了。

“杨晖,快点!再磨磨蹭蹭,当心买不到票!”继母已经提着行李箱走到院子里。

我几步冲过去,挡在院门前,不让他们离开。

继母立即明白我想做什么了,尖锐地叫起来:“沈螺,你想干什么?”

爸爸不解地看我,“小螺?”

我说:“离开前,把爷爷的镜子留下。”

沈杨晖很冲地说:“镜子?什么镜子?我们干吗要带一面破镜子回上海?除了礁石和沙子,上海什么东西不比这里好?”

我冷笑着说:“的确是面破镜子,不过就算是破镜子也是清朝时的破镜子,否则杨姨怎么看得上眼?”那是当年爷爷的阿妈给奶奶的聘礼,据说是爷爷的爷爷置办的家产,除了一面铜镜,还有一对银镯、一根银簪,可惜在时间的洪流中,最值钱的两样不知道去了哪里,只有一面铜镜留了下来。

爸爸看了眼紧紧拿着箱子的继母,明白了,他十分尴尬,看看我,又看看老婆,一如往常,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继母发现藏不住了,也不藏了,盛气凌人地说:“我是拿了那面旧镜子,不过又怎么样?那是沈家的东西!整套老宅子都给了你,我为杨晖留一份纪念,难道不应该吗?”

“你别忘了,律师说得清清楚楚,我继承的是老宅和老宅里的全部所有物。”我终于明白爷爷为何会在遗嘱上强调这句话,还要求爸爸和继母签字确认。

杨姨也不和我讲道理,用力推我,“是啊,我帮沈家的孙子拿了一面沈家的镜子,你去告我啊!”

我拽她的箱子,她用手紧紧捏住,两人推搡争夺起来。她穿着高跟鞋,我穿着平跟鞋,又毕竟比她年轻力气大,她的箱子被我夺了过来,她重心不稳,摔倒在地上。

继母立即撒泼哭嚷了起来,“沈海生,你看看你女儿,竟然敢打长辈了!”

爸爸被我凌厉的眼风一扫,什么都没敢说,只能赔着小心,去扶继母,“镜子是女孩子用的东西,杨晖是个男孩,又用不到,就给小螺吧!”

继母气得又哭又骂又打:“放屁!一屋子破烂,就这么一个值钱的东西,你说给就给!我告诉你,没门!”

我懒得理他们,把箱子放在地上,蹲下身,打开箱子,开始翻找铜镜。

“啪”一声,一巴掌重重地打在了我脸上。我被打得有点懵,抬起头直愣愣地看着沈杨晖。沈杨晖的力气不比成年人小,那巴掌又下了狠劲,我的左耳朵嗡嗡作响,一时间站都站不起来。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又用力推开我,把箱子抢了回去,迅速拉上拉链,牢牢提在手里。

我一直提防着继母和爸爸,却忘记了还有一个沈杨晖,他们是一家“三口”。十四岁的沈杨晖已经一米七,嬉皮笑脸时还能看到几分孩子的稚气,横眉冷对时,却已经是不折不扣的男人了,搁在古代,他都能上阵杀敌了。

沈杨晖恶狠狠地瞪着我说:“你先打了我妈,我才打的你。”

继母立即站起来,幸灾乐祸地说:“打人的人终被人打!”她拉着儿子的胳膊往门外走,“我们走!”

我不甘心地用力拽住箱子,想阻止他们离开。继母没客气地一高跟鞋踢到我胳膊上,钻心的痛,我一下子松开了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走出了院门。

爸爸弯身扶起我,“小螺,别往心里去,杨晖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镜子就给杨晖吧,他是沈家的儿子,你毕竟是个女孩,迟早都要外嫁。”

我忍着疼痛,一声没吭。

爸爸很清楚我从小就是个硬茬,绝不是个任人欺负的人,他扳着我的肩膀,严肃地说:“小螺,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不是只有你姓沈,你放心,那面镜子我一定让杨晖好好保管,绝不会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