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斌很健谈,晚饭他们就是在报社附近的一家小馆子解决的,整个吃饭的过程中,何笑然基本没说什么,她只需要笑着点点头,剩下的说话工作就都由邓斌完成了。他讲他旅行中的趣闻;讲在门诊的时候,患者一进门看到是男医生扭头就走的尴尬情形;也讲医院里道听途说的鬼故事。
“我是不是太聒噪了?”走出小饭店,邓斌笑呵呵的问她,“我们大学同学都说我太聒噪,其实最适合当儿科医生。”
“那你为什么要选择妇产科?”何笑然心情松弛了不少,她不愿意说话,但是也有点害怕周围太安静,只有她一个人的感觉,而邓斌的自说自话,正好适合她现在的心情,这让她也有些兴致,随口问了一句。
“哦,也不为什么,我高考那年,我一个表姐剖腹产,医生接生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弄的,手术刀划到了孩子脸上,留下好大一道疤痕,手忙脚乱中,还拉断了孩子的一条腿。当时所有的家人都特别愤怒,那么小的孩子,受伤也不好护理,要是落下点残疾……我阿姨一夜之间,头发就白了一半。那时候我就想,迎接新生命是很神圣的工作,我不能让这样的清醒反复的重演,我得当个好的妇产科医生。”邓斌呵呵一笑,说,“后来考进医学院,发现还行,班级里男生还有几个,我好歹没成为党代表。不过上班之后就有点麻烦了,患者和患者家属们,看到我都有点抗拒。”
“嗯,肯定会觉得不太得劲,”何笑然点头,她也没法想象,被一个男医生看光光的场景。
“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看了看时间,邓斌说。
“不用了,我还得回报社去整理点东西,”何笑然连忙摇头,好在邓斌也没有坚持,彼此道别之后,她重新回到办公室。
平台上灯火通明,不过只有一个值班的同事正百无聊赖的打着游戏,她回到办公桌前,看着行李发呆。萧尚麒那里,她是不能再去了,那剩下的,就只能是回去最初的那个租屋,幸好她有先见之明,始终没有退租,不然今天就只能流落街头了。
背着大包,何笑然花了比平时多一倍不止的时间,才走到了那栋老式居民楼的楼下,楼道门和平时一样敞开着,露出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的楼道。
“何笑然!”她恍惚着,好像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可是谁会跑到这里来叫她的名字呢?她摇摇头,从包里翻出手机,许久不回这里,她都有些适应不了眼前的这片黑暗了。
“何笑然!”又听见有人叫她,这一次声音已经近在耳畔,她猛然回头,看见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就站在距离她一两步远的地方,看见她回头,那人才说,“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我没有闹。”再见到萧尚麒,何笑然以为自己会愤怒或者会心痛,总之会有一种情绪喷涌而出,可是这一刻,他真的站到她面前了,她却发现全无任何情绪,就只是觉得累,很累,很想睡一觉。
“那你一声不响的跑回c市算什么?”再见到何笑然,萧尚麒也以为自己会恼怒,昨天他放着三哥还没结束的婚礼不管了,就匆匆忙忙追出去,是想对她解释,那些围着赵明轩和陈菲儿闹的,是一直和他们有冲突的人,婚礼本没有邀请他们,但是他们却不请自来,难保不是准备闹事的。闹事他们不怕,兵来将挡罢了,可是这是赵明轩的婚礼,一生一次的事儿,总不想留下遗憾,总要有人挡,总要有人扛,他以为,她那么了解他,这样的道理,一说她就能明白。
可是她偏偏说分手,她怎么能不听他解释,就这么说呢?她怎么能在他已经觉得离不开她的时候,忽然不要他了呢?他又急又闹心,开着车满街的找她,等到酒劲上来,他的车速也越来越快。
前方路边好好说话的小情侣,为什么会突然冲出马路,萧尚麒也想不明白,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那个女孩忽然推开男孩冲上马路,他连忙躲闪,可是距离又近,车速又快,他全力的打着方向盘,车子还是刮到了那个女孩,然后刚刚横在路中间,就砰的一声,被后面驶来同样躲闪不及的车子撞个正着。
巨大的撞击,让他只觉得天旋地转,人趴在安全气囊上,头昏又恶心,手机还在兜里,他吃力的伸手,一点一点的摸出来,还没撞坏,他拨何笑然的号码,结果只有机械的女声冷冰冰的提醒他,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救护车是什么时候来的,他都不大清楚了,只知道车门被人锯开了,很多人七手八脚的把他抬了出来,又送到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