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这无数多的为什么的答案非常简单,他走过我桌子旁回头看了我一眼是因为我脸上溅了一滴墨水,他问我借橡皮是因为他同桌的橡皮不见了……可当年的我不会这么想,所以,所有的一切都在我一厢情愿的幻想中,被我镀上自己所期望结果的征兆。
正当我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小心地观察、小心地企盼、小心地接近他时,一个转学来的女生改变了一切。
当她随着语文老师走进教室,站在讲台上向大家落落大方地微笑时,我终于明白了言情小说中的“气质”二字。老师说她叫关荷,真的人如其名,一朵荷花。后来,我走过很多城市,到过很多国家,见过很多美女,但是每次回想起美女时,小关荷总会第一个跳入我的脑海。
她穿着紫罗兰色的大衣,头上戴着一个紫色蝴蝶塑料发卡,乌黑的直发顺服地披在肩头。她的五官并不比班里漂亮女生更漂亮,可她身上有一种我从来没见过的感觉,令我注目。面对陌生的班级,她既不害羞地躲藏,也不急于融入地讨好,只亭亭玉立于水中央。
在其后的日子里,关荷展现出难以言喻的魅力,她学习优异,第一次考试就夺得了全班第一;她多才多艺,元旦的班级联欢会上一曲自拉二胡自唱的《糙原之夜》让老师和同学都惊为天人;她出的板报一举扭转了我们班常年输给二班的惨象。
可她没有丝毫其他女生的骄傲,她总是笑容亲切、声音温柔,她对老师不卑不亢,对同学谦虚有礼,不管男生、女生、好学生、坏学生都为她的风采倾倒。
都说女生之间很难有友谊,我们班的女生也一再验证着这句话,一会儿亲密得形影不离,一会儿又在背后说对方的坏话,可是关荷成了一个例外,不但全班的男生喜欢她,就是全班的女生也都喜欢她,甚至如果一个女生说了关荷的坏话,其余女生会集体和她绝交。渐渐地,即使以前最骄傲、最喜欢嫉妒的女生也开始讨好关荷,而关荷对所有人的态度都一样,她对所有人都很好,只要需要她的帮助,她一定做到,可她对所有人又都很疏远,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好朋友”。但是,正是她这种既亲近、又疏离的态度更是让女生疯狂,每个女生都争着对关荷好,都想让自己成为关荷的好朋友,甚至向别人吹嘘关荷其实和她更要好,似乎能得到关荷青睐的人就会高人一等。
我目瞪口呆、匪夷所思地看着关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所向披靡地征服了我们六年级一班所有男男女女的心。平心而论,我也喜欢她,因为我相信以我们班那帮八卦女生的碎嘴,我的所有丑事都逃不过关荷的耳朵,可是她对我的态度一如她对其他同学,既不亲近,也不排斥。有一次我把墨水滴到衣服上,她看见了,主动告诉我把米饭粒涂在墨水痕迹上轻轻揉搓,就会比较容易洗干净。
关荷真的是一个让人非常舒服的女生,她有绚烂的光华,但是她的光华是温和的,不会如神童一样刺伤到别人,而且她给人的感觉更真诚宽容,会让你不知不觉中就喜欢上她,想亲近她。我有时会非常无聊地想,如果陈劲还没有跳级,不知道他们两个“王”对“王”谁会胜出,还是彼此间冒出火花?
在这场席卷全班的“爱荷风潮”中,张骏未能幸免,我常常看见他和几个哥儿们去找关荷,常常看见他主动帮关荷做值日,常常看见他和关荷有说有笑。在仔细打量完关荷之后,再审视自己,我悄无声息地缩回了自己的壳子里。
有一次,我们上完数学竞赛的补习课时,他问我:“如果男生想追女生,该送她什么?你们女生一般都喜欢什么?”
我呆呆地看着他,胸膛里的那颗心,痛得似乎就要凝结住,却仍挣扎地跳着,咚咚、咚咚、咚咚……声音越来越大,我的胸膛都似要被跳破,可他一点都听不到,仍苦恼地抓着脑袋,“电视上的女生都喜欢花,你觉得送花如何?”
我低下头,抱着书本,飞快地走向教室,“我不知道。”
没多久,我就听闻张骏向关荷表白了,关荷有礼貌地拒绝了他。班级里的女生说得有鼻子有眼,似乎当时她们就在跟前,目睹了一切的发生。关荷被描述得风姿飘然,高贵如天鹅,张骏则被说得不自量力,虽不至于如癞蛤蟆,可在众位女生的口中,张骏的被拒绝简直理所当然。
我没有半丝高兴,反倒满心都是悲伤,哀悯他,也哀悯自己。那段时间,我常常一个人窝在游戏机房的角落里发呆,想着关荷的风华,就忍不住地鼻子发酸。如果她是荷塘中最美的那一株荷花,我就是长在荷塘边泥地上的一颗小糙,不管怎么比,我都没有一点可以比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