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叶刚刚上完一堂心理分析课,而林要要也难得地请了一天假,按照素叶说的,这世上没什么比在母校散漫地过上一天更美好的事了。
于是,林要要就来了。
喝了口奶茶,她将杯子捧在手心,看着糙坪上或散步或趴着看书的同学,感叹地说了句,“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来母校我总能想起张爱玲的半生缘,想起那句‘回首半生匆匆,恍如一梦’。”
素叶笑了,说,“我觉得啊,咱俩都还没到可以回首半生匆匆的年龄。”
学生时期,她和林要要都不是那种抱着课本死磕的同学,都是那种一水儿地到了快考试时在自习室里挑灯夜读的人。
素叶觉得,一个人平时喜欢看什么书真心是决定了后天的性格养生,正如林要要,大学期间最宝贵的就是张爱玲,一部半生缘几乎被她翻得快成珍藏版了,每次翻页都得小心翼翼生怕掉渣,而在读到《红玫瑰与白玫瑰》时,她觉得这就是人性的诉说和无奈,就这样,林要要凭着对张爱玲的热情混进了学校的文学社,倒是符合了她新闻系的专业背景。
后来,在李安执导的《色戒》上映时,林要要在走出电影院后感叹了句:李安导演终究还是仁慈的,至少没拍出张爱玲笔端的冷漠来。
而素叶不是不痴缠于张爱玲的婉约苍凉的文字,相比张爱玲她更爱三毛,爱三毛的撒哈拉故事,爱她笔端的悠缓乐观,爱那个可以令三毛远赴撒哈拉的大胡子荷西,所以相比林要要在文学社的步步稳升,她反而喜欢跟户外驴友们混在一起,三毛,对她的影响甚大。
林要要抿唇笑了,抱着奶茶,整个人懒懒地窝在木椅上,轻声道,“这年头,人活一天的压力赶上六七十年代的人活上一年的了,你说说看,这种比例还不算是半生吗?”然后看向素叶,“如果你真觉得生活自在,那就不用在学校里任职了,回母校上班,不也是寻求内心的平静吗?”
素叶靠着椅子的另一边,迎着淡淡的光亮看着她,“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所以,总要想办法生活下去才对。活到了咱们这个年龄,相比初入社会的,我们成熟,相比走过半生的,我们也算是能够总结一部分人生道理。人生来就是做苦行僧的,我们从生到死,其中一辈子都只在学习一件事,那就是怎样接受现实,而不是变得越来越现实,等学会了,我们就闭眼了。”
林要要听了笑了,目光延伸到了她的身后,努努嘴,“你看李教授,如果你要问他这辈子最大的理想是什么,他肯定会说,愿世界和平。”
素叶回头瞅了一眼,李教授正好从糙坪经过,夹着课本准备去上课,她忍不住笑弯了眼。
李教授将一生的精力全都奉献给了学校,孜孜不倦,是本校心理教研室主任,也是很老派很传统的教育家,他可谓是桃李满天下,这些桃李之中,也包括素叶。
林要要对李教授印象深刻是缘于一次她的蹭课,她是听素叶说教心理公共关系的李教授长了地中海的脑袋感到好奇,有一次就混进了课堂。当时李教授正在讲课,他教学有个特点,喜欢跟同学拉近关系,便讲着讲着就讲到了毕业后大家的就业选择问题上。
当时素叶正在看三毛的书,李教授点了她的名,问她,你的理想是什么?以后要做什么呀。
素叶满脑子都是撒哈拉,眼前似乎还流窜着大漠孤烟直的场面,还有几个妇女在沙漠中如何洗澡的问题,顺口回了句,我……拯救世界吧。
一句话落下后,引得哄堂大笑。
李教授也轻轻笑了下,然后看向正在埋头于张爱玲的林要要,“身边的这位同学呢?你的理想是什么?”
素叶赶紧碰了下林要要。
林要要正沉迷于温婉疼痛的世界,没料到教授会突然点名,愣了半天,说了句,“我的理想是……拯救素叶。”
又是一阵哄笑。
还是李教授见多识广,比她们多吃了几年盐头脑就是反应快,他说,“我觉得这两位同学的理想甚好,素叶同学是学心理的,心理咨询师的人物就是要拯救人心,人心平和了,世界才能和平,这是多么崇高的理想啊。还有她身边的这位同学,你应该不是本系的同学吧?看得出你们两人的关系不错,应该是好朋友,那么,好朋友就是相互帮助和体谅的,心理咨询师拯救别人的人心,你是咨询师的朋友,咨询师也有迷茫的时候,所以作为朋友,你才是心理咨询师心灵的拯救者,理想更高!”
素叶带头鼓起了掌,从此,她和林要要都超级崇拜李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