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对,老叶啊,你看看连柏彦都这么说了你还不相信我?”阮雪曼一下子找到了救命绳索,拼了命地把自己往无辜里摘。
叶鹤峰还想开口说什么,年柏彦又道,“董事长,今天怎么说都是中秋节,别为了些小事影响了团聚的气氛,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我都不计较了,您也放宽心吧。”
他一句话结束了上述话题,其他人也纷纷劝说,叶鹤峰这才稍稍收敛了怒气。素叶整个过程都没参与,一句话没说,对于这家人来说她原本就是个外人,说与不说没有太大区别。但在沉默间大脑也迅速捋清了几件事。
第一件事,是她误会了年柏彦,想来年柏彦并没有对父亲提及过有关南非的事,否则不会有后面的话,他完全没必要将这件事捅了出来又自圆其说;
第二件事,她原以为父亲退居二线不再理睬公司的事就彻底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了,岂料姜还是老的辣,就算不通过年柏彦之口,对于南非的事他也有渠道很多,虽说目前还不知道他究竟了解多少事,最起码他知道了有人跟踪他们,甚至有人要杀他们,那么,他究竟知不知道那一枪其实是年柏彦替她挨的?刚刚她仔细观察了一下,最后得出个结论,他极大可能并不清楚中枪的真正原因;
第三件事,是有关贝拉的。年柏彦辞退贝拉的原因就是她给阮雪曼通风报信,但从今天阮雪曼的反应来看,贝拉当时极有可能没有对她说出全部事情,也不过就是告诉了阮雪曼她也在南非一事,至于她与年柏彦在南非同吃同住这件事阮雪曼并不知情,如果阮雪曼知道全部的话,依照她的性格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这么说来,贝拉不过就是多嘴了一句,结果是惨遭年柏彦的辞退。
想到这儿,素叶的心竟又开始不争气地狂跳了,有那么一小点的自作多情开始作祟,她突然觉得年柏彦辞退贝拉有可能是为了她呢?因为她吃贝拉的醋,因为年柏彦在乎她的吃醋……素叶控制住了自己的想法,想想怎么可能?他是个在工作上一丝不苟的人,怎么可能因为她而公私不分?
第四件事,就是年柏彦,很显然他在放烟雾弹。暂且不说阮雪曼究竟有没有派出那些杀手,至少年柏彦是不希望有太多人参与进这件事的。他是经常在南非油走的人,哪些人是冲着利益去哪些人是冲着他命去的,能瞒过他的眼睛?他是个步步为营、精于计算的人,早在南非的时候,怕是他已经对这件事起了疑心,所以怎么可能像他刚刚说的风轻云淡一笔勾销?只有一种可能,他还在调查这件事。
开餐,厨师们端上的不乏精品,每一道菜不但讲求火候还讲求色香味和源远流长的文化,真是托了叶家的福,她素叶才能吃得全红楼餐,不由得想到了林黛玉,她在贾府是否也会是跟她一个心态?这里的每一道菜拿出市面都价值不菲,怕是很多工薪阶层勒紧了裤腰带才舍得吃上一口的东西,在这里,在他们这些人眼里也不过只是好吃的菜而已。
连盛菜的器皿都十分考究,器皿的颜色、材质甚至是形状都与菜品息息相关,素叶心头冷笑,朱门酒ròu臭。不经意想起了逝去的母亲,她跟着父亲时哪享受过这般待遇?
心脏缩痛了一下。
中秋节,团圆日,她这算是哪门子团圆?
无形的窒闷如秋夜霜雾悄然蔓延,她透不过气,手指跟着一颤,筷子掉在了地上,“啪”地一声落在大理石地面上甚是刺耳。
刚要弯身去拾,叶鹤峰赶忙道,“别捡了。”又忙叮嘱管家重新换一套餐具来。
管家刚要上前,素叶已将筷子拾起来,起了身,声音冷淡,“不必了,我自己去拿,当是透透气。”话毕转身离开了餐厅,丝毫不在乎这句话落下后叶鹤峰尴尬的神情。
餐具,有独立摆放的空间,还有专门负责清洗、管理餐具的下人,素叶从来不知道在北京这个寸土寸金以至于让人为之奋斗一辈子只想有个安所的地方,叶家却让餐具住上了自己的房子,她自嘲地笑着,手指轻轻抚过每一件餐具,或上好的黄花梨木筷、或优质的银器、奥地利奢华水晶餐盘、雕花精致的小勺……每一样都像是来自童话世界。
是她错了,她以为只要自己努力奋斗就一定过得比他们好,现在看来,她不过是可笑地在跟自己较劲,怕是穷尽这一生她都无法匹及。
水晶器皿的光线细细镌刻她的脸颊,长睫轻轻敛下,遮住眼底化不开的悲痛,她的母亲可能都不曾看过这些。素叶双手搭在餐具台上,低着头,闭着眼,心底深处的痛像是长了无形的爪子,拼了命地往她五脏六腑里、甚至是血管里钻,痛得她呼吸都艰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