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伯伯看向坐在屋子角落里的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子,他立即站起来,向外走去。
许伯伯没做什么承诺,所以我也就不能说谢谢,只能当刚才什么话都没说过。
很久后,看到急救室的医生向外走,我立即冲出去,和宋翊一起围住医生。医生根本不理会我和宋翊,直接走向屋子,和许伯伯讲话。
我和宋翊只能站在门口偷听。
有一个医生应该是麻辣烫的老医生,和许伯伯很熟,没太多修饰地说:“情况不太乐观,她体内的肾脏和身体出现了排斥。”
王阿姨叫:“怎么会,已经六年了,这么久都没有排斥,怎么突然就排斥了?”
一堆专家彼此看着,表情都很尴尬,最后是一个年轻的医生解释说:“这种现象在医学上的确很罕见,一般来说排斥反应最强烈的应该是移植手术后的头一年,时间越长越适应,不过也不是没有先例,英国曾有心脏移植十年以后出现排斥反应的病例。目前,您女儿出现排斥的具体原因,我们还没有办法给出解释,我们只能根据病体现象判断本体和移植体产生了排斥。”
王阿姨还想说话,许伯伯制止了她:“现在不是去探究科学解释的时候。”他问医生:“排斥严重吗?”
年轻医生接着说:“我们人类的身体有非常完善的防御机制,对外来物如细菌、病毒、异物等异己成分有天然的防御方法,这些方法包括攻击、破坏、清除。正常情况下,这是身体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所谓排斥反应就是肾移植后,供肾作为一种异物被身体识别,大脑发出指令、并动员身体的免疫系统发起针对移植物的攻击、破坏和清除。一旦发生排斥反应,移植肾将会受到损伤,严重时会导致移植肾功能的丧失,甚至危及生命安全。目前,我们还不能确定排斥反应会进行到何种程度,这要取决于病人大脑对移植肾的判断和接纳。”
我只觉得如同被人用一把大铁榔头猛地砸到头上,疼痛来得太过剧烈和意外,整个身子都发木,反倒觉不出疼。我身旁的宋翊身体摇摇欲坠。王阿姨猛地向外冲来,如一只被抢去幼崽的母猫般扑向宋翊,劈头盖脸地打宋翊。
“我们许家究竟欠了你什么?你害死一个不够,又要害死另一个,如果怜霜有个三长两短,我就和你同归于尽……”
众人拉的拉,劝的劝。
我麻木地看着一切,只觉得我的身体一时热、一时冷。
麻辣烫是多精神的人呀!从我认识她起,她嬉笑怒骂、神采飞扬,从来没有吃瘪的时候,整个一混世女魔王!她怎么可能会死呢?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他们仍然又哭又骂又嚷又叫,我安静地走进了隔离病房,揪着麻辣烫的耳朵,对她很用力地说:“你听着,我不接受你的道歉!你如果真觉得我是你姐妹,你就醒过来补偿我,我要真金白银看得见摸得着的补偿,你丫的别用什么‘对不起’‘原谅我’这种鬼话糊弄人!他母亲的,这种话,说起来又不费力气,让我说一千遍我也不带打磕的,你可听好了,你姐姐我不接受你的道歉!不接受!”
护士冲进来,把我向外推:“你神经病啊?没看病人昏迷着嘛!赶紧出去,出去!”
我朝着病房大叫:“麻辣烫,我不接受!我不接受……”
我被两个护士架着,往外拖。她们把我强塞进电梯,按了一楼。电梯门关上,我被锁在了徐徐下降的电梯里,我拍着门嚷:“麻辣烫,我不接受,不接受……”
电梯门缓缓打开,我跌到了地上,我突然觉得好累好累,身子软得一丝力气都没有。
值班的保安看见我,忙来扶我,安慰我说:“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我一把拍掉他的手,揪着他的衣领子,朝他怒吼:“你说谁死了?你说谁死了?麻辣烫不会死……”
保安吓得连连说:“没死,没死。”
一个人一边把我悬空抱起来,一边和保安道歉:“对不起,她受了点刺激。”
他就这样把我抱出了医院,我用力向后踢:“陆励成,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他把我带到僻静处,才放下我,我转身就去打他,谁要你多管闲事?他把我向他怀里拽去,用两只胳膊牢牢圈住了我,我胳膊虽然动不了,可仍然在又踢又掐。他一手紧抱着我,一手轻拍着我的背。我打着打着,突然就没了力气,头埋在他的胸膛上,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