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辣烫俯在我肩头笑:“不愧是会计师,数字的账算得倍儿清。”话语仍没松劲,可口气已不如先前绝对。
这几天过得风平浪静,我唯一的苦恼就是打发票,一沓沓没完没了的发票,山一样高,海一样多。因为不停地搓纸翻动,我左手的三个指头全肿了,只要和硬一点的纸张接触,就会条件反射地刺疼。
young和我一块儿吃饭时,暗中劝我:“偶尔可以消极怠工一下,你也明知道是lda……所以没有必要那么认真的。”
我夹了一筷子豆芽菜,送进嘴里,笑呵呵地说:“趁机练习一下数发票,不是什么坏事,我现在数钱的时候,一次可以过三张钞票。”
young看我不开窍的样子,只能作罢,可麻辣烫却不干了,恨不得立即冲进g,把lda揪出来游街示众,最好最后再浸猪笼。我只能求她:“姑奶奶,在公司里做事,这些事情总是避免不了的,如果一件件都要打上门去,敌人没死,我们先累死了。是谁说过这是一个残酷的野蛮丛林世界?我看如果这点事情都受不了,趁早找饭票去做家庭主妇。”
大姐在一旁,端着杯酒,闲闲地说:“错!这年头,你以为家庭主妇就不需要斗勇斗智?一纸婚书什么都保证不了,你稍微蠢一点,小三、小四、小五很快就让你下岗,弄不好,连遣散费都没有。”
我捂着嘴笑,麻辣烫看看我,看看大姐,不能释然,却没了脾气,对大姐说:“说你们两个不是师徒,却一个德行!说你们两个是师徒,徒弟被人欺负成这样,师傅却一点没反应。”
大姐诧异:“谁说我没反应?我不是请她吃泡椒凤爪了吗?以形养形!”
以前和大姐一个公司的时候,从没发现她这么幽默。我差点笑到椅子下面去,结果手一扶吧台,立即一声哀鸣。麻辣烫赶忙扶住我,憋了半天,没憋住,也笑起来:“明天我请你去吃黄豆煲猪手。”
从酒吧里出来,麻辣烫打的先走。大姐看她离开了,敛了笑意,一本正经地对我说:“我林清的招牌在北京的金融圈子也有几分分量,你却连一个小喽啰都降不住,别在外面说曾是我的手下。”
我连连点头,保证我绝对不会让人知道我和她的关系,大姐本是句反话,没想到我竟这么从善如流,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我一眼,再不想和我废话,直接跳上计程车走人。
考虑了很久,决定写申请信,请求陆励成给我换个职位,不敢直接申请去宋翊的部门,只能曲线救国,表达了恳切的愿望,希望他能让我做些别的,否则,以我现在所做的工作,再怎么调用也没人会需要我。
下班后,等lda走了,我把发票推到一边,开始对着电脑写文章,凝思苦想,措辞尽量婉转、婉转再婉转,唯恐一个不小心,哪个词语就触怒陆励成。
想把英文写成杨柳岸晓风残月还真他母亲的不容易,折腾到晚上九点多,才写了两小段。去楼下的西餐厅点了一份牛排,据案大嚼,边吃边琢磨下面怎么措辞。
正用右手和左手的两根指头和牛ròu搏斗,眼前的光线一暗。
“我能坐这里吗?”
我的心刹那间就漏跳了好几拍,“砰”的一下就站起来,想说话,嘴里还有嚼了一半的牛ròu,忙往下咽,没咽下去,反倒被呛住,咳得惊天动地,鼻涕眼泪差点都要下来,宋翊赶忙拿水给我,我侧着身子,用餐巾捂着嘴,低着头不肯让他看到我的狼狈样子,半晌后,才算恢复正常。
他坐在我对面,微笑地凝视着我,桌上的烛光轻盈跳动,轻柔的钢琴声响在耳畔,如同我幻想了无数次的浪漫场景,可我脑袋一片空白,所有准备过的话语全都被懊恼淹没。我只想仰天大叫,为什么又是这样?几乎我一辈子的狼狈都要被宋翊看齐全了。
“你现在主要负责什么?”
我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问我话呢!
“lda让我做员工出差费用报销的审核。”
“喜欢g的公司氛围吗?”
“还不错。”
一问一答中,我的心渐渐平稳,却仍是不敢抬头,只是低着头,切牛ròu,一刀又一刀,切得牛ròu细如丝。
“喜欢你的工作吗?”
“你是在问我喜欢数发票、打计算器、做加减法吗?”
他笑起来,一边吃东西,一边随意地说:“希望你有兴趣做公司重组并购上市。”
我的心忽悠一下悬了起来,盯着盘子里的牛ròu丝,脑子里快速地旋转着,却还是没转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