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相较于慕云的酣然睡熟,凤翔鸣却一直醒着,开始的时候他是没有想好要说些什么,早上他是有意让慕云离开的,可是随后就后悔了,偏偏上午有个重要的会一定要开。等到忙完了跑来慕云家,无论怎么敲门都没有人的时候,他才慌了,这个世界很小,小到兜兜转转慕云又出现在他的面前,可是这个世界也很大,大到她可以轻轻松松的在他的世界里消失这么多年。发现慕云没有回家的时候,他真的很害怕,怕她这样又一走了之,怕他再找不到她。整个下午加上晚上,他想了很多事,也决定和慕云说很多话,可是她一直不回来,他的心情从焦急到紧张到恼火到烦躁又到平静,等到她真的回来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之前想的都不足以表达自己的心情,只要他们回来就好,只要这样就好。
后来,慕云没有拦着他进屋,也没有赶他走,他就一直安静的看着慕云母子在他眼前来回走动,洗脸刷牙,生活中琐碎到极点的小事中,流露出的,却是让他陌生又羡慕的温情,他的记忆中,好像从来就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画面。小时候,父亲总是很忙,不去外地开会的日子里,早出晚归,一周之中,能坐下来和他一起吃一顿晚饭的时候都很少。母亲也是,外公家族的生意越来越大,作为独生女儿,母亲的忙碌也不亚于父亲。他从小,身边最常见的人,就只是保姆。保姆会给他做饭,会给他洗衣服,但是却不会在他睡前,像慕云怜惜的亲吻小豪那样亲吻他。当然,他也不会让一个保姆亲他,甚至不让任何人哄他睡觉,他以为独自一个人坚强的成长,是每个人的必经之路,但是现在,看着自己被排斥在她们的世界之外,心里的失落却从一点开始无限扩大。
慕云会当着他的面睡着,是凤翔鸣始料未及的,他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是允许他留下了,还是已经不想和他说什么了,不过她怎么想他都不在乎,他要的,总要得到,而现在,他要她,要他们的孩子,就是这样。
第八章 如烟似梦(六)
慕云觉得自己睡得很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还会做梦,梦里是一些年前的人和事,她一度以为她已经全忘了,却没想到,梦里竟还是清晰得如同昨天刚刚发生过一样。
那是她和凤翔鸣分开之前的一段日子,凤翔鸣对她若即若离得越发的明显了,三五天不露面,偶尔回到他们同住的地方,也常常是在深夜,好几次,她听见他经过卧室门前的脚步声,有些微的停顿,但是也只是稍微停顿,很快就走开了。别墅里不仅仅这一间卧房,他可住的屋子太多了。
慕云想,那个时候,凤翔鸣大约一直不知道,每个夜里,她都是醒着的,睁着眼睛看着漆黑的屋子,用力的听着外面偶尔传来的车声,他回来,他不回来,整夜整夜,辗转反侧。
她不知道她做错了什么,让他徒然对她这样冷淡起来,他不要她爱他,她就从来不说爱他;他要她把他们的关系简化成钱或是首饰,她就每天去逛街,用力的唰卡,买些可能永远也用不上的首饰和各种新装;甚至他要自由,要她不缠着他,她也可以从来不问他做什么,和什么人在一起,她还是错了吗?因为她太年轻,看他的时候,总掩饰不住眼神中低到尘埃中的爱恋?
那是一段她最彷徨无依的日子,凤翔鸣身边的女伴开始多起来,名门淑女或是年轻的女模特、女明星,花团锦簇的,他偶尔回来,换下来的衣服上总带着各种不同的香水味道,而慕云则一天比一天的沉默跟绝望,她一直知道他们没有未来,但是没想到,手里可以把握的眼下,也变得如此飘渺。
薛悦悦找上门的那天,她刚刚看过一份娱乐杂志,凤翔鸣被拍到的是一个模糊的侧面,不过他身边盛装而立的,却是最近新上位的女明星。
“慕云,别人说我还不信,没想到你真的这么自甘堕落,凤翔鸣是什么人你真的知道吗?”那是薛悦悦对她说的第一句话,“竹门对竹门、木门对木门,我知道你一直觉得我瞧不起你,所以才不把我小时候认识的朋友介绍给你认识,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确实生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女生和女生可以做朋友,男生和男生也可以,但是出身差别大的男生和女生,在一起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你为什么不说你那是嫉妒?”慕云心里一颤,收起了方才积聚在心头的泪意,跟着凤翔鸣的时间久了,她不是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差距,所以她尽力的把自己变成他要的那个样子,为的,就是可以留在他的身边,久一点,再久一点,人非糙木孰能无情,她相信,只要时间足够,凤翔鸣有一天一定会爱上她,而现在,哪怕他从来没有说过爱她,哪怕他日渐疏远她,但是只要他还会回到她身边,那就好,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