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秋从一辆卡宴上下来,步履轻快,全然没有白天见面时的沉重,她走进大厦,范安民叫住了她,方文静迟疑一下,还是决定进去.她才不给这两人一个说抱歉一个说原谅然后旧情复燃的机会。
可是她失算了。叶知秋扫他们一眼,带着厌烦说:“我不爱看这种戏码,更别逼着我参演。”便毫不恋栈地上电梯而去。
范安民甩开她的手:“请别再跟着我了,让我清静一会儿。”
她还是跟着他的车,看他开到码头,上了情人节那天通宵开通的轮渡。天空开始飘起细雨.寒气逼人。
她坐在自己车里,又惊又惧,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只能对自己说:一定要冷静,冷静。范安民并没有因为收了奔驰车钥匙就无条件臣服于她,反而让她对他更加肯定,那么他是值得她多花心思的,只是不能再这么急迫。方文静开始尽力表现自己大度的一面,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因那天淋雨感冒转成肺炎住院的范安民,他果然慢慢平静下来,开始与她谈婚论嫁。
方文静端详着订婚戒指,想,如果那个背影已经注定在她视线中走远,那么至少她必须拥有这个怀抱。如此用尽心机地征服与掠夺,充满不确定的胜利感让她有轻微虚脱的感觉,她满怀猜疑,急需抓得更紧,急需用别人的痛苦,来证实自己的幸福。
(五)
范安民曾经极其肯定,他要与叶知秋生活一辈子。他毫不怀疑,叶知秋与他想法相同。
范安民的理想其实很平常:做与自己所学专业吻合的工作,一步步升职加薪,在近郊买一个环境优美、通风良好的房子,再买一辆中级轿车,与叶知秋结婚,生一个可爱的男孩。当然,女孩也可以。闲时与朋友踢踢足球,开车带老婆孩子去不太远的景点自驾旅游。
他除了喜欢好车带来的驾驶快感外,对物质的欲望并不高,做着外企技术工作,对于薪水和工作环境他都是满意的。看叶知秋如同穿上红舞鞋般投入忘我的工作,不停出差,他的确有些微说不出口的不解和不满。
如果可能,他更愿意叶知秋做服装设计工作,哪怕没法取得她没法取得她好友辛笛那般成绩,哪怕收人来得低一些。
然而不过一年的时间,一切都己经改变了。范安民银行户口上多了17万现金,口袋里多了把奔驰车钥匙,名片上多了一个经理头衔,身边多了一个娇小的妻子——不是叶知秋。
有人语气暖昧地对他说:“很明智的选择,再加上很好的运气,可以少奋斗多少年了。”
那里面的挖苦他当然听得出来,但他只能一语不发,不能辩解说:“其实我不介意和秋秋一起奋斗。”
他哪里还有面目提她的名字。
如果只是一个简单如都市男女之间常见的分手,他也许会很快原谅自己,在适当的时候惆怅伤感,追忆一下似水流年,那个他曾唤了千百次的名字不至于成为一根刺,牢牢扎在他心头。
可是他们的分手,不知道是命运的安排还是方文静的介入,变得如此一波三折。
叶知秋辞去做得得心应手的工作跳槽另一家服装公司,很快忙得面各憔悴,只是为了把房款还给他,让他有几分泼辣的母亲再别去骚扰她父母;叶知秋将精心装修的房子出租,只有他知道她为那套房子倾注了多少心血:叶知秋带着厌恶和疲惫看着他,请他和他的女友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叶知秋看着那个向她炫耀幸福的led屏放声大笑,笑声中的悲凉让他的心抽紧到疼痛。
而他的生活又何尝不是一地鸡毛。
他进了岳父的公司,做着他并不熟悉的管理工作,底下工作人员时常有风凉话随口说出;在岳母的坚持下,与方文静婚后住进她家,而那位强悍的女人实在算不上好相处的类型;曾经善解人意、大度斯文的小妻子突然变得面目复杂,前一刻还甜美依人,转眼却会神经质地反复逼问他是不是真爱她,是不是还想着以前的女友,是不是后悔与她结婚……
说不后悔,他越来越勉强。终于在一次争吵后,他说:“这样下去可真没意思。”方文静顿时歇斯底里发作,她妈妈赶来大骂他,再喂她吃镇定药,她才安静下来。
他抓了车钥匙出门,一口气开上城市外环,一遍遍地兜着圈子,不知道自己的生活怎么走上了如此一条歧路,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哪里。奔驰车行驶在平坦宽阔的大道上.驾驶的快感十分充足,可是这快感并不值得他用这样的代价来换啊,他痛苦地意识到这一点。
方文静发作过后,会小心冀翼跟他道歉,会哄他开心,然而他清楚这样平静的状态持续不了多久。他唯一庆幸的只是,方文静至少没十足像她母亲一样市并凶悍。可又一想,真到了那一步,也许他倒能利索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