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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她回答,他挥挥手,和那个女孩子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七年前的那个夏天,方文静去机场送林乐清、林乐平兄妹和他们母亲的情形,他们将去北京,然后转机去加拿大。那年她十六岁,乐清、乐平十五岁。林乐清紧紧绷着脸,并没留意到她在悄悄看着他。她已经送了一份礼物给乐平,口袋里放着另一份礼物,不时伸手进去握着,摄得满是汗水,到最后也没敢拿出去给他。

她和乐平一块去洗手间,并立洗手。她看向镜中,身边的女孩面孔与乐清酷似,他们都有一双灵动的眼睛,只是乐平比乐清矮,脸上略有点婴儿肥,透着健康的红润。站她旁边的,是瘦小、表情略微呆滞的自己,怎么看都没有存在感。

她看着镜子,眼圈泛红,乐平抬头看到她的表情.突然眼圈也红了,一把抱住她:“小静,我会和你保持联系的,你将来也争取来加拿大留学好吗?”

她伏在乐平的肩头,只觉得绝望而悲凉,她怎么能告诉她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朋友,自己一直喜欢她的孪生哥哥,甚至是为了这个目的和她接近。

那么开朗的乐平,尽管还小她一岁,却一直照顾着她,知道她有轻微抑郁症,总是讲笑话逗她开心,与她分享着零食、音乐、电影,以及女孩之间隐秘的话题。

乐平以逗年长她六分钟的哥哥发急为乐,又一次偷偷把女生写给他的情书拿出来念给方文静听,那样稚嫩的句子被她读得怪腔怪调,才念了几句,乐清酒杀了过来一把抢去,同时拿报纸卷成筒敲妹妹的头。

乐平捂了捂脑袋嬉皮笑脸问:“乐清你喜欢人家嘛?”

乐清恶声恶气地说:“跟你一样傻乎乎的黄毛丫头,我喜欢她才怪。”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方文静的心怦怦跳动,只听乐清说:“首先当然要漂亮,其次要有头脑,总之跟你完全相反的类型就对了。”

乐平哈哈大笑,“你打击不到我,再说下去只证明你恋妹。”

乐清拿这个妹妹完全没办法,只能哼一声扬长而去。

方文静知道,乐清从来没注意到她的存在,对她和妹妹那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友谊一向嗤之以鼻。在他面前,她内向、畏缩得更甚于平时,也让乐平奇怪,“为什么你好像很讨厌乐清?他有时候倒真是臭屁自大得挺烦人的,可也不至于讨厌啊。”

她百口莫辩,只能说:“没有啊,我只是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

她其实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只是鼓不起足够勇气对他说出那注定要碰壁的喜欢。那样开朗阳光的男孩子,怎么可能喜欢她。

她甚至自己都是嫌恶自己的,嫌恶花名在外不负责任的父亲、强悍过分的母亲,嫌恶家中时刻会爆分的争吵,嫌恶自己一直自闭抑郁到有些阴暗的性格。

林乐清从方文静身边径直走过,入了安检口,他和他的母亲、妹妹一个个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她父母亲都不同意她出国念书,理由倒是很充足,她根本没有独立生活能力,从初中开始就靠药物抒解轻微抑郁症,学习成绩平平,性格极度内向不可能适应国外生一活。她母亲很直接地跟她说:“小静,你读个差不多的大学就得了后找个老实可靠的男孩子结婚,接管你爸爸的生意,妈妈总能帮着照应到你,不让你受欺负。放你出去,那才是害了你。”

她只能承认妈妈的话有道理,而她也害怕出去面对另一次失望。慢慢地,她与乐平联系也渐渐少了,彼此发邮件不过是通报一下各自的近况。她去看医生,努力修正自己的心理,减少对药物的依赖,学习打扮化妆,试着与人交往接近。

终于开始有男生注意到她,说她“清秀可人,善解人意”,她一派天真地接受着这个赞美,同时想,如果这样出现在林乐清面前,会引起他的注意吗?

大学毕业那年,她说服妈妈带她去加拿大旅游,却没有碰上乐清,据乐平透露,他在美国念书,喜欢户外旅行,这个假期与同学相约去德国沿莱茵河做半个月的徒步。

她再次怅然,林乐清与那个高挑女孩的背影渐远,直到消失在她的视线中。站她身边的范安民看看手表,说:“小静,快点,这班轮渡要出发了。”

她突然恼怒:“为什么去你家一定要坐轮渡,为什么每周一定要回一次你家?”

“你可以不去。”范安民冷冷地说,将车钥匙递给她,“每次都问这个问题很没意思,不然你开车回家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