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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进索美开始,就和其他员工一样,对着不怒自威的曾诚会不由自主紧张,用辛笛的话讲就是“被他的眼睛一扫,心里就会七上八下”,哪怕现在辞职了也做不到言笑自若,更别说是在接了方文静那个电话后。想到那通电话,她只能暗暗叹气,搞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摊上如此脱身不得的戏码。

曾诚突然指一下路边:“记得这里吗?”

这是一个小小的社区医院,门前亮着应诊的灯箱。叶知秋立住,她当然记得。几年前,她在索美工作,也是到北京来布展,不适应天气变化,突然感冒了,当时没太在意,仍然强撑着加班到凌晨把工作做完。

回酒店睡了几个小时,叶知秋开始发烧,跟她一个房间的辛笛吓得连忙架她上医院。两人从酒店出来,看到这个社区医院,叶知秋坚持自己进去打针,叫辛笛赶紧去展场继续工作。医生给她量体温,一看38度7,马上拿个口罩捂到她脸上,一脸严肃地说必须转到市立医院,叶知秋这才想起,此时是非典的第二年,去年春天那一场灾难她记忆犹新,幸好去年展会回去以后,疫情才全面爆发开来,参展的人直庆幸,再晚归一周,就都赶上隔离了。

她顿时白了脸:“不是要把我送小汤山吧,不要啊。”

中年大夫一脸严肃:“不见得是小汤山,但得转院是肯定的。这是制度,今年虽然没疫情,可是我们也得执行规定。”

她那会远没现在处事的镇定,吓得六神无主,两只眼睛一下蓄满了泪水:“可是我是过来出差的,马上要回家了,您给我开输液不行吗?我这就是感冒发烧,没别的不适,真不是非典。”

年轻女孩子泪光盈盈的眼睛多少打动了点医生,他说:“那你先在这输液观察,如果烧不退,还是得转院。”

她戴着口罩在注射室一角输液,越想越心酸,眼泪忍不住往外淌,拿出手机给范安民打电话,只叫一声他的名字,就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了,范安民急得在电话那头连连追问:“秋秋,怎么了?”

她忍了又忍,才瓮着声音说:“没事,就是感冒了,有点难受。”

范安民稍微放心了,赶紧嘱咐她马上吃药,如果不舒服马上上医院。

她吸着鼻子,仿佛这点安慰让自己宁定了许多,记起范安民正上班,连忙说:“没事,挂了,你工作吧。”

接着差不多过半个多小时,范安民就抽空跑楼梯间打个电话过来问她情况,虽然只能聊短短几句,也足以让叶知秋心情放松下来。

她正接着电话,却看见曾诚和辛笛一块过来了,虽然戴了口罩,她也脸红了,她当时还在奋斗起步阶段,一心求表现,给老板看见自己生病,居然只觉得紧张,丝毫没有为工作累病后的委屈感。曾诚问了下情况,然后嘱咐辛笛在旁边陪着她,输液完了马上回酒店休息,就转身走了。

“那天我进注射室,看你那样病怏怏靠着输液,眼睛哭得肿肿的,对着电话还笑着说没事。好象是那一次,我才注意到了这个做市场的女孩子,看上去娇滴滴的,可实在坚强得很。”

曾诚的声音温和,语速不疾不徐,叶知秋的紧张心情总算松驰一点,笑道:“那是头次在外地一个人生病,确实很娇气。再以后算是慢慢学会了照顾自己,有点苗头,立刻吃药或者自己上医院,不给别人添麻烦。”

“你的确成长得很快,超出了我的意料。”

听到从不轻易褒奖员工的前任老板的肯定,她却实在说不上开心。成长?当然是成长了,可是成长从来是件无可奈何的事情,更何况成长到现在,她再找不到一个可以在病中、在软弱时刻用来呼唤的名字了,一念及此,她就黯然。

惨白色的灯箱照出一圈光亮,她努力想笑,但笑得苦涩,曾诚注视着她,轻声说:“也许我逼着员工成长的方式太残酷,让一个女孩子太早承担太多责任。尤其是你,知秋,看你后来独挡一面,有大将之风,我有心疼的感觉。”

叶知秋听得完全呆住,她看向他,他神情平静,仿佛刚刚讲的只是再平常不过的话。她嗫嚅一下,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曾诚却开了口:“走吧,这边风大,小心着凉了。”

第18章

早上九点,国展前的马路交通限入半停滞状态,刘玉苹带着路易以及另三个设计师从西客站过来,办了入住,放下行李,和叶知秋、沈小娜会合,一同步行去国展前等候换证入场。

国展前人潮汹涌,还有大量黄牛公然叫卖着门票。他们早做了网上登记,已经拿到入场门票,但还需要换参观证,每个换票口都大排长龙。其他人都年年见识这阵势,不以为奇,只沈小娜又不耐烦了:“国外的展会没有象这样弄得跟大赶集似的,看着一点也不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