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仇恨没有知错对象,全冲着她曾经付出过感情曾经无条件信任的那个人了,正因为曾经的信任都是无条件的,仇恨才来得更加翻天覆地。这鄙夷也是只对他一个人的,分分合合其实不关别人的事,原来是自己错信了一个差劲的人。无论想表白什么还是表演什么,此刻前言不搭后语的焦灼感都使他在时唯心目中显得更加差劲了。
因为有仇恨和鄙夷,所以才有了报复。
截止到此,时唯还挺理智,自此之后却又开始犯蠢了,她认为自己过得幸福,就是对陈凛最大的报复。
【二】
回家路上等公交车时,京芷卉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时唯忍不住问起,立刻被大吐苦水:“还不是因为谢井原!校庆日的时候年级准备举行集体舞比赛,每个班得派领舞去学,回来再叫别的同学。我们班形象好一点能做领舞的男生本来就少,其中要么身高太高,要么过矮,我想来想去,适中的也就谢井原吧……”
听到这里,时唯已经有悲剧预感,“扑哧”一声笑出来。
京芷卉白了她一眼,继续补充自己的理由:“再说,我不还想着他悟性高,能比别人学得快嘛!”
时唯边小边假装信服地点点头。
“我好心好意向吴老师大力推荐谢井原,结果呢?好心都被当驴肝肺了!听说吴老师把他叫去讲完情况,他绷着一张脸煞有介事地说‘对不起老师,我残疾,不能跳舞’。他!哪!里!残!疾!啊!我看是脑残吧!那么一张正直纯良的脸瞬间就把吴老师骗了。哈!居然!吴老师找我去谈心以为我欺负残疾同学,以为我那么大力推荐就是为了让人难堪,简直让人吐血啊!”
虽然是血淋淋的控诉,不过京芷卉的愤怒似乎没什么感染力,那厢,时唯已经笑得捂着肚子蹲下了。
“他要是不愿意参加,直接像以前那样用‘我没时间’来拒绝不就行了嘛!”
“你也知道他会拒绝啊。”
“……”芷卉一时语塞。
时唯好不容易才扶着站牌站直:“不会每次都‘没时间’,他偶尔也会翻新花样的你不知道吗?”
“翻新花样也不能冒充残疾人吧,这算哪门子冷幽默啊?”
“嗯,其实他很腹黑,你跟他打过交道就会知道了。所以虽然是个书呆子,但我还蛮喜欢他的。”
芷卉长吁一口气:“虽然我知道你的意思,但作为一个十七岁的女高中生,你就不要老把‘我喜欢他’这种话挂在嘴上了。谢井原那种孤僻阴郁男有什么优点啊?喜欢他是为了舍生取义么?”结果,十年后京芷卉同学自己“舍生取义”嫁给了谢井原——这是后话。
“你根本不懂谢井原。”时唯笑着摆摆手。
“你根本不懂‘喜欢’。”
不得不说,两个女生十七岁时留在放学路上的这两句话都一语成谶,在漫长的年少时光里,京芷卉的结症的确在于她不懂谢井原,而时唯的结症也的确在于,她不懂“喜欢”。
只有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目光才总维系着对方的一点一滴。不再喜欢的时候,如果你过得糟糕,他也许还会用怜悯的目光多看你几眼,如果你过得幸福,他只需要移开视线就能不把你放在心上,无论你怎样表现,终究构不成报复。
最可悲在于,时唯处心积虑地想晒幸福去与陈凛较劲,其实从没有在陈凛心中掀起半点波澜。
【三】
时唯明明暗下决心,也答应过妈妈,高中毕业前不再谈恋爱,但为了和陈凛较劲,她还是又接受同班男生的告白。这接受也不仅仅为了较劲,还有点由于受环境因素所迫的不便拒绝。
芷卉是这段恋情开始的第一知情人,就连她这么厌恶陈凛、怂恿时唯展开新生活的人,都微微蹙了眉,感到有点不对劲:“怎么会和梁弋交往啊?你们平时连话都不怎么说的嘛。”
虽然也算得上是同一朋友圈的人,但无疑时唯在梁弋身上谈不上放过多少注意力。回忆起来,每次就算只有梁弋、芷卉和时唯三个人同行,时唯也是唯一那个闷声不语的人,闹腾的都是梁弋和芷卉。梁弋虽然都是对着芷卉闹腾,但其实是为了让时唯看着一乐,比如十月在森林公园秋游那次,几个人站在攀岩壁前围观,前面挑战的人纷纷攀到半途就败下阵去,梁弋用眼角余光偷瞄过时唯,转头对芷卉放大音量:“这有什么难的!他们也太弱了点!”
芷卉还没悟出内情,目不转睛指着中间一段“事故多发地”:“那三个镫子离得太远,转身幅度也太大,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容易。换你上,你还不一定能坚持到三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