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听这些陌生人的故事。他们有时很远,有时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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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今,一个不看电视不听电台不看报纸不看杂志对时事新闻八卦无兴趣的人,也许正在跟这个时代脱节。但我并无觉得不适。也相信其实有许多人跟我相同。
我并不知道该与时代保持怎样的关系。只愿意自己的生命保持真实。在这条熙攘的道路上,谁能于迷妄中知分晓。没有余力投入在围观、辩论、哄闹、驳斥之中。不如保持原地不动,让潮流和喧嚣兀自远去。
一贯的荒诞是,世人都爱与外界、外人争斗,标榜勇猛斗士的姿态和观点,这般也许能够使自己感觉强大及重要。以此可以遮盖真实的自我,回避自身问题,避免反观内在虚弱的灵魂。
这个时代,若有人想诚实谈谈自己,不免会被认为自恋或狭隘,反而奇怪得很。谈论浮夸的与己无关的事物,做出与外界万物斗其乐无穷状,安全而热闹。
人们其实很少爱自己,也不认可自己的真实。
穿过夜色中的花园,草坡和树林在雨水浇灌中沙沙有声。石榴花一簇簇暗红的花影隐藏在枝叶背后。雨水湿透脸上,脱掉凉鞋,光脚踩入草坡。久久站在夜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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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被一本书支撑着。它在缓慢成为骨骼的一部分。饱满,强壮,因故安静得不需要任何言语。看到一本好的书,有时会希望别人不认识它。也许这不是吝啬,只是为了保有它的清静。
用生命实践所带来的敏感去体察一本书的内心,而不是用阶级论或政治意识或自我限制去粗暴地评断一本书。这是对它的损伤。事实上,一些真正的书的本质,只是孤轮独照。
文字与制造它的人一体,又各有界限。写作者不能以文字中的方式生活,也不能以生活的方式写作。写作因此是需要专门技术的职业。它不是纯然对照自我的表达,是有所抽离和凝聚的表达。在一本书里,读者感受到作者的精神方式、观念、特质,觉得与之契合,有共鸣,遂在心里把他当作一个知己。他们之间的关系,有时会比生活中实际相处的人抵达更为深邃的心灵限度。
一些书默默而有力地改变阅读者的内心,改变他的价值观、思考方式、人生模式。这是一本书对人所发生的作用,是阅读带来的馈赠。
有才华的人,不该以世俗的方式去占有和评估他。存在于书中的作者,呈现出其精湛的内在,把灵魂中一簇明亮和集中的能量,毫无隐藏没有丝毫保留地挖掘重塑。奉之于世,做出牺牲。现实中的他,有时不免显得自私、乏味、没有活力。现实对他而言,也许是身心蜕下来的旧躯壳。他领先它而去,失去兴味。
书带着他既往的躯体血肉开始独自旅行世间。(而他的现在又远行到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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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驱车在台风的天气来看望我。半路匆促买的廉价的换洗衬衣和布裤穿在身上仍是好看。背影挺拔,像二十七岁的年轻男子。眼角还是起了皱纹。这个男子,容色安静,站在我的身边,说话常常会吞咽下半句,心里又如同明镜。
我们走过廊桥去河的对岸吃晚饭。刚点完菜,闪电和雨点就把外面的人赶进了室内。通明的灯火,墙角的电风扇和在翻看菜单的情侣。为他盛一碗汤。他说,很多事都忘记了。如此,一句怨言也无。只是平淡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与世无争,种植花草,生儿育女,与人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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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前不知道哀而不伤是什么意思。现在明白了,却不知道该如何对你解释。于是想想还是不说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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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白色陶土大盆,描着菊花,线条洒落的枝叶,清雅拙朴。边上一枚小小标价签,价格昂贵。这样的大盆若搬回家里,是该供起来,还是用起来。按照一贯作风,会把它融入日常生活之中。日夜相对,时时碰触交会,才不辜负美意。也许用它来盛米或盛水。
石竹锯齿状花瓣有一圈意图不明的圆环。纤细对称的叶子,长长花茎。它是容易被人忽略的平凡花朵,很少有人歌吟或着意欣赏。适合稀朗地插入清水玻璃花瓶里。一枝纤细的石竹,白中带紫,着实清雅。今年在花园里重新种了很多。
石竹和夹竹桃适合佩戴在耳际,略带放荡和优美。在博尔赫斯的短篇里,有耳边插石竹的男子出现。从这一点来看,博尔赫斯亦具备极佳的男色鉴赏力。他那与世隔绝般的幽闭而奇幻的小说,如同夜色中的森林。阅读时仿佛可以借以逃避人世。
夏夜阅读井原西鹤也是一桩妙事。日本古典文学所传递出来的对性与爱,生与死的豁达,是他们的人生哲学和审美观中重要的基础。津津有味而又波澜不惊的语调,讲述男女欲情,世事变迁,如同一场花开花落。最后皆付诸大海,滚滚而去,一物不存,昭昭独显。井原西鹤深得禅意真味。让人读得心里澄明如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