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对庆长来说,其涵义已轻省。生命状态是一件事情。结婚,是另一件事情。它不过是生活实际内容的组成部分,功能性的存在。
时间最终会把它定义为一种习惯一种秩序一种规则一种结构。它只能成为大地的属性,而不会超越其上。一旦与精神无关,它就成为属性061
简单的事物。如同超级市场,是这样看起来复杂混乱但实质严谨有序的存在。使人生活稳定操作轻省,如此而已。
她不再看重它。事实上,她有足够心理准备,可以迅速决定做它或者不做它。既然她觉得婚姻可有可无,当然也可以选择春节后与他结婚。虽然他不是她心中等待的那个人。至少,她想,晚上睡觉,身边有一具温度恒定的肉体散发呼吸。茫茫人世,身心如此孤独,且这孤独旷日持久,渐渐成为一片望不到尽头的平原。定山是对她的内心世界一无所知也不感兴趣的男子。不限制她自由,无需她常伴左右。
他也不懂得她的美,她的饥饿。与之相伴,她觉得安全。
她可以在他身边,自甘堕落心灰意冷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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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从山顶盘到山底。仓促一个拐弯,开上一条豁亮路途。
呵。左侧展现一个巨大空旷的水库,水量充足,湖面碧蓝清澈,风平浪静,映衬周围绵延起伏的翠绿山峦。飘带般延伸到远方的白色公路。幽深隐藏,而又坦然自处。被无心遗失在此地,又仿佛存在于时间的边界从未变迁。这乍然邂逅,令人惊动,如同无法瞬间醒来的梦魇,内心分明却无知无觉。只愿跟随它趋向即将抵达的终止。湖泊、山峦、树林、天空、道路、空气、阳光,一切组合呈现和谐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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迅速的,它就被客车甩掷在背后。留于它自身固有的无常和圆满之中。
这一切出现在庆长视线里,大概两分钟。庆长掉过头,沉浸在因第三章信得。月山梅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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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有时从睡梦中醒来,恍然之间,以为依旧住在naya家庭旅馆。一栋100年历史殖民地建筑,两层白色木结构房子,灰蓝的百叶木窗和木门。走下楼梯,大客厅有接待台,水磨石地板,水晶吊灯,旧照片,玻璃柜里陈列古董和手工艺品。后庭花园有一种火树,每年春天开出红花,铺满泥地上如同火焰余烬。
她们长租的房间在二楼左侧,天顶很高。百叶装饰褐色低矮柚木家具,旧损硬木地板用清水擦拭干净,赤脚走路。一只灰白色吊扇,转动时发出咯吱咯吱声响,夏日午后愈显悠长。旅馆位置临街,靠近道路、河流和寺庙,能听到各种声响波动起伏:摩托车自行车驶过,不同的语言,狗吠,吆喝,鸟鸣,树叶在风中摩擦,雨水……声源丝丝渗漏,以一种递进有序的节奏交替发生。
木百叶窗调节房间光线,使屋内空气清凉。间隙透出日光,在墙壁上浮动闪烁光影。某种幻象,使幽暗房间在昏睡中似会轻轻移动,发生旋转。置身于一间客房,如同睡在世界中心,睡在漂浮于波动海面上的客舱,睡在一个喧杂热闹的露天集市。这让幼小敏感的她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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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老都城琅勃拉邦。一座幽静淳朴的小城,高山与河流围绕之中的村庄。记忆中的热,夏季炙烤的阳光。到了雨季,阴湿水气缠绵不清。热带气候的感受使时间边界混沌。她自5岁起,与贞谅在此地停留。作为一个据点,不时出发游历不丹、尼泊尔,及泰国、越南等整个东南亚地区,最后又回到原地休憩。
香通寺是一座狭小寺院,童年时却是她的华丽乐园。挑入云端的檐角,彩虹般遥远的弧度。墙面壁画,题材多是宗教故事。阳光下色彩斑斓闪烁出光芒的碎琉璃,组合成连绵乐章:农夫,老虎,豹,猴子,皇帝,伺女,稻田,玉米,农舍,芭蕉树,河流,菩萨……这些镶嵌壁画,成为幼小的她梦中经常进入的胜境所在。
一尊被放置在通道边的石雕佛像,盘珈趺座,双手合掌,微低下颌,脸上浮出妙意不可言传的微笑。僧人为它置起遮挡风雨的木制棚架。佛前供满香枝、鲜花和清水。它并非在佛堂里高高在上的偶像,散发与世俗打成一片不分你我的气场,又自有超离意味。贞谅不是教徒,却示意她跪拜礼佛是一种内心顺服,是放下自我持有尊重的态度。
印象深刻的两件事。
每天清晨听到寺庙钟声从窗外传来,天色晴亮,钟声沁人心扉。
僧人们托钵化缘,穿赭黄色曳地僧袍,袒露出一边肩头,列成一排。
施善的人已等在路上,往钵里放糯米饭和食物。贞谅让她参与这行列,感受平等虔诚的施与受,以布施及感恩的仪式开始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