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他喝酒了。”黎棠马上拒绝。
晚上江听喝了半杯红酒,不能再像昨晚那样开车送她。
邹澄提议道:“那你们一块打车,或者一块走回去,今晚月色这么好,你们住的也不远,当是餐后散散步。”
黎棠:“……”
一旁一直像个局外人的江听终于出声,他走到黎棠身边,低眸对她说了一声:“走吧。”
黎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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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月色确实很好。
月光很亮,夜风习习。
为了上班方便,黎棠今天穿的是一件白t,浅蓝色牛仔九分裤,还有一双非常简单普通的帆布鞋。
她与江听走在一块,怎么都感觉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走出乔曼茵和邹澄的小区后,黎棠在路边停下,回头问一直缓慢跟在身后的男人:“打车还是走路?”
江听停下脚步,隔着一步距离看她,没有回答。
黎棠等了两分钟,终究还是没了耐心,说:“我打车,你自便。”
她转身想拦前方道路缓缓驶过来的出租车,扬起的手忽然被握住。
“走路。”江听开口,不像是商量的语气,“我们一起。”
黎棠滞愣几秒,而后从江听手中抽回自己的手,故意嘲笑他:“我还以为你这几年经历了社会的毒打,变哑巴了。”
江听:“……”
他怎么感觉,黎棠今晚说话夹枪带棒的。
“走哪边?”江听不去深究,只问黎棠回去的方向。
黎棠没有理他,兀自往右转,沿着这条林荫道往前走。
江听不自觉翘了一下唇角,跟上她步伐。
回去路上,会经过嘉云最热闹的夜市一条街,聚集在一块的小摊前面围了许多买夜宵的人。
铁板鱿鱼的嗞啦声隔着人群都能听到,肉夹馍的老板一边转动着烤肉,一边拥锋利小刀快速割下肉片,放到烤好的馍里。
这个季节也有糖炒栗子,炒栗子的焦香弥漫在空气里。
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而经过的两个人,却一直沉默,像是与这个热闹世界割裂开。
南城也有这样的小吃街,南城的夏天太热了,黎棠不愿意去凑热闹,但是冬天的时候,每次晚自习下课,她都会拉着江听过去买吃的。
他们高中是走读,晚自习之后的时间,大多都是在吃各种零食宵夜,吃得饱当当的才回家。
大约是想起这些在记忆里泛黄的往事片段,黎棠不自觉加快脚步,从这条街离开,转而,走进另一条寂静小巷。
然后,在那条小巷里,她停下来。
跟在身后的江听,也跟着停下。
黎棠转过身面对他,憋了一晚上的气,这会儿终于直截了当地问:“江听,对于你来说,我算什么?”
小吃街的热闹声响还在隐隐约约,沦为了他们之间的背景音。
那点微弱的路灯的光从路口透进来,给久别重逢的两人笼罩上一层朦胧冷色。
江听微微绷着唇,沉甸甸的目光落在黎棠脸上。
黎棠没有给他回答的时间,接着问:“你对别人都是这么说的吗,没交过女朋友,没有过暧昧对象,感情史干净的不得了,你都是这么说的?”
“没有。”
江听不做思考就回答了,同时他也在疑惑为什么黎棠会这样问。
黎棠反而笑了一下:“是么,那为什么邹澄会这样说?”
江听意识到什么,问:“晚上你是在因为这个生气?”
黎棠没出声。
她忽然没话说,不知道要说什么。
说时隔几年,她还介意在江听这里没有明确的身份?说她想当他的前女友?
黎棠垂了垂眼睫,不再看江听,也不知道现在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他。
可怕的默契再一次让他们陷入安静。以前他们从来不会觉得这样的沉默会令人尴尬,令人无所适从,现在终究是十年后,他们终究不再是熟悉的十几岁的少年少女。
时隔十年再重逢的二十四小时后,他们终于清晰地站立到彼此对面,将那一年的伤痛清楚拉扯出来。
“我找过你。”
夜色之中看不清江听的脸,他的嗓音很沉,带有一丝黎棠从未碰触过的脆弱。
他说:“你走之后,我找了你很久。我每隔几天,就会问你的同学和朋友,问他们有没有跟你联系过。”
“大学开学后,我找遍了每一所北京的大学,我以为你会遵守我们的约定,会去北京。”
“我还去过江大师范,去过你提过的梁叔叔所在的海城,可是,都没有你的消息。”
黎棠离开的那半年,江听的每一次假期,每一个周末,都在寻找黎棠。
他把她所有可能会去的地方都试着找了一遍,但是一无所获。
甚至,他还跟关系一直不好的父亲开口,请求他帮忙找一找那位梁叔叔。
然而也没有结果。
江听所知道的消息太少了,他想找到黎棠,无疑是大海捞针。
那时候,他才深刻意识到,他真的一点都不了解黎棠,甚至连她的户籍在哪里,他都不知道。
与黎棠一同长大的那十几年,江听一直没有想过,有一天,黎棠会离开。
他惯性以为,他们是永远不会分开的。
“所以呢?”
黎棠深吸一口气,问江听,“你现在告诉我这些,有什么用吗?我听完,是不是应该对你感恩戴德,再痛哭流涕?”
她对上江听那双暗流涌动的眼睛,第一次发觉自己竟然也这么无情。她说:“十年,你要是真的想找我,不会真的找不到。你现在说这些,只是在自我感动。”
黎棠在离开南城的半年之后,就已经跟以前的同学和朋友重新有了联系,她开始了正常交际,以她和江听那重叠的交际圈,江听不可能不知道她的消息。
“后来我放弃了。”
江听坦白地说,深沉眼眸中涌动着难以言说的颓败,他勾起唇角,笑了一笑。
“知道你交了男朋友,拥有了新生活——”
“我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