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会在看上去很拮据的生活状态下进学校念书,胖墩,姐姐,然后是我。孙婆婆说你们无须为钱担心,你们必须读书。她拍着我的头,掌心是我熟悉的温度。

胖墩为了应景正式起名叫朱熙,与宋代理学名家朱熹同音不同字。胖墩还津津乐道。可姐姐偏不依不饶地喊他胖墩,喊得满城风雨。他低着头沮丧的时候,我发现他瘦了,个子也长高了。

原来成长是一件悄无声息的事情,等你看见,花朵已经明艳而饱满。我们那些两小无猜快乐清澈的童年,也许就是从那时起没有铺垫就渐渐远离。

姐姐说,有些疼痛,是必须。

离是关不住想念的

小学毕业那年我剪去我蓄了十二年的长发,喀嚓的声音漫过耳膜的时候眼泪掉了下来。但是姐姐喜欢席慕容,她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抄的全是她美丽的诗句。所以我要用我的头发去换钱,再用钱去换一本席慕容的诗集。

但是姐姐没有带走那本诗集,尽管她当初捧在手里像捧着钻石那样欣喜。姐姐从我们共同生活过的屋子里离开。她说小葵你要听话,我会经常回来看你。

彼时的白玉兰开满枝桠,风一吹就散落几片花瓣,像是乳白色的泪。孙婆婆说,姐姐的父母来接她回家,在这个城市的另一个方向。她的窗户不管朝南还是朝北,她都能看见我们对她的祝福和牵挂。

我的梦里有零星的哭泣的声音,姐姐乘坐金色的马车而去,我还是那个赤脚站在水塘里的黄毛丫头。姐姐悲衰地与我道别,从此一去不回。我的等待由此变得沉重,没有任何人,将我从泥泞的沼泽地救出。

半年之后姐姐回来。她说,我讨厌他们。我愕然。

这是她回来说的第一句话。她说,他们是在赎罪,为了求心安。小葵,我一出生妈妈就死了,爸爸很快就娶了那个女人,可她嫌弃我,逼着爸爸将我扔在教堂。小葵,我的爸爸是个懦夫,要不是那个女人无法为他生一个小孩,他也许永远没有勇气把我接回家去。小葵你知道吗,这些年我们读书的钱都是爸爸暗地里交给孙婆婆的。她知道。她竟然一直都知道,可她不告诉我,她怎么可以这样。小葵,小葵我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