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
他有些烦躁地拧起眉,她很久都没见过他发怒暴躁的状态了,他这段时间的温良乖巧,甚至都让她忘了他原本是一个怎样的人。她下意识地抖了抖,抬起一双颤抖着的清澈眸子看向他。
“你分明知道,只要你开口,这些都不成问题,为你抵御朝堂的压力又如何,为你六宫虚悬又如何,那是我在意的吗!”他的眸子里翻卷起浅浅的赤红,“你就是仗着我离不开你,即使再相互折磨也舍不得放开,若是别人,我不会允许她将我的心这样践踏一次又一次。”
林杳杳一时语塞,偏开脑袋说不出话来。
“我一向睚眦必报,儿时你那样折辱我,我早就想好了以后怎么折磨你,可当这一切真正来了之后统统成了虚谈,我舍不得伤你一毫,就连说了将你送去军营这种话,都能令我愧疚好久。”李卓洛眼睛里满是沉痛,“杳杳,我知道自己不能强迫你,我或许舍得强迫这天底下所有人,可唯独不舍得强迫你。”
“我从小什么都没有,唯一爱我不将我当成怪物的阿娘死于郑后之手,他们奚落我,嘲弄我,我自小心中只有仇恨,没有人肯真心待我。”
他突然伸手握住她的小手,她感觉他的手在微微颤抖着。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想要一个人的真心。只是我往前走再多步,你却始终不肯向我迈出那一步,这一切都,成了枉然。”
他说完便放开了她的手,轻轻将她放下来转身离去。
林杳杳看着满桌的美味佳肴恍了神,方才两个人还和乐融融地吃着饭,转眼间又不欢而散。
这是她早晚都要面对的东西,她不能这么一直自欺欺人地和李卓洛相安无事下去。
可是她真的没法向李卓洛保证什么,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喜欢李卓洛。
或许是有点喜欢的吧。
可这喜欢只是她众多喜欢中的一种,她无法像他那样将一个人,当做是她身心的全部。
林杳杳默默拿起碗筷,麻木地继续一口口往嘴里填东西,他等了她这么久,方才也没吃什么,一会儿会饿的吧。
月色从窗棂里静静洒照进来,映白了在桌前独坐的失神女子。
与此同时,十里之外长安城的一处小小院落里,一乌衣男子推门而入,看向在月色下怔然失神的白衣男子。
“家主,今日你进宫,李卓洛有没有跟你说些什么?”
谢梦槐转过身来,神情冷漠淡然,一点也不似平常的温雅随和。
“我并未见他。”
“谢郎君这是何苦,”乌衣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您为她做了那么多,她一点也不知道,还和您的仇人相处甚欢。”
“住嘴。”谢梦槐脸上表情更冷,“不该说的话就少说。还有,不要称我为家主,残破之身,不配做你们的家主。”
谢梦槐说完就拂袖进屋,月光拂过门前的一棵高大的青松投下翩跹倒影,也居高哀愁地见证了几处的伤心人。
在这一年春日刚来之时,大周天子李卓洛颁发圣令,罗列女帝郑姝的罪过,并举出罪证证明是郑姝杀了周昭帝,统治了大周长达十五年的郑后政权轰然倒塌。
不仅如此,李卓洛还公然表示郑姝长久以来蓄养面首,在先帝还在时就与男子来往不清,行止不检,如此行径根本不配为大周国母,因此夺去先前的皇后封号,贬为庶民,以罪臣乱党定处。
郑姝见大势已去,当晚自尽于牢中,也算是保全了自己最后一点颜面。这个女子,二十五岁登基为帝,四十一岁孤死于狱中,虽然上位的手段并不光彩,但其心狠手辣杀伐果断,确实在这个时代的女子中显得不同凡响。
李卓洛没有追究郑姝自尽之罪过,算是为她保全了最后一丝体面,但即日起他便开始绞杀郑姝一派的乱党余孽,一时天下惶惶,因罪被抓入狱中的人数数以万计,人人自危,生怕与郑姝扯上一点关系。
唯一奇怪的是,先前的女帝宠臣林效却丝毫无事,林效虽看起来憔悴了不少可竟没被贬官降职,相反,一向冷面无情的帝王对他态度甚至可称得上和蔼?
对此,大家众说纷坛,有人说林效也早就有了谋逆之心,这次李卓洛登基后他为了自保将兵权交还了李卓洛,因此保得了卫国公府的一条性命还有人说,是圣人看上了林效郎君的妹妹,不敢得罪未来的大舅子甚至还有传言道,是因为林效郎君生得美,不但迷惑了女帝,连冷血无情的新帝都把持不住了
林杳杳嗑着瓜子听着这些传言,心想若是这些被李卓洛和阿兄听到了,两个人脸色得多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