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来都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女子,这些年因为刑责酷辣,不听劝谏,越来越多的人明里暗里地反对她,她身处洪波汹涌之中,却依旧高高坐在上首,冷艳轻蔑地看着他,撕破他最后的一点脸皮。
林效弯起僵冷的唇角,慢慢直起身子朝女帝点了点头。
“臣遵旨。”
女帝满意一笑,还未说什么,突然一道白影缓步而出,姿态优雅地跪倒在林杳杳跟前:“圣人不是想瞧王谢后人的舞蹈吗,其实不必非要王家,谢家也可以吧。”
谢梦槐抬起头来,脸上的笑意不争不抢,带着一种和光同尘的慈殊与超脱,与这贝阕珠宫,滚滚红尘显得格格不入。
文武百官之前还只是在心里震惊,此时可是实打实地一个个表情管理失控,嘴巴张的简直可以塞下半个大西瓜。
若说王家还只是因为家风清正流芳百世,那谢家可真的是代代出相,霸占朝政数百年。谢家不是已经被宣帝斩草除根了吗,怎么这里又冒出了一个谢家后人来,还和林家女郎扯出了关系?
女帝自然识的谢梦槐,她微微眯起眼睛看向谢梦槐,没有说话。
“林七娘和林四郎毕竟是林家子弟,虽是王家后人却只是由王家女郎所出,而庶民就不一样了,庶民姓谢,是实打实的谢家子弟,不如就让我为圣人献上一舞如何。”
他说话恭恭敬敬,语气里叫人丝毫挑不出错处,林杳杳却急了,眼前的情况虽然难解,但她也不能让玉奴前去受辱啊,她悄悄在下面扯了扯谢梦槐雪白的衣袖,谢梦槐却没有动,侧对着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说自己没事。
女帝又眯了眯眼睛,手指轻轻扣了两下扶手才道:“准了。”
谢梦槐起身谢恩,林杳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林效拉到了一边,只听丝竹弦乐再次悠扬而起,男子白衣翩跹,神色淡然地扬袖起舞,矫若游龙,鸾回凤翥,他仿佛不是置身于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中,而是缠绕云端,映月起舞,眉间朱砂痣殷红,他脸上的神情带着一种淡淡的悲悯和柔和,让观之者都不约而同地感到赏心悦目,心平气和。
明明该是万分羞辱的事,被他做起来却宛若闲云漫月,指尖拈花,林杳杳在一旁都看呆了,原先玉奴静时便若慈悯佛陀,没想到动起来竟如此惊艳绝伦。
女帝坐在上首静静看着,眼中浮波变幻,却不知在想什么。
就在这时,一直在一旁埋首拨弄琴弦的女子突然暴起,琴弦突然宛若利箭刺向女帝的喉咙,女帝眼神一冽朝后一退,身边的侍卫立马将那女子挡了下来,但自此大殿突然暴动起来,一个个原本露着玉腰婀娜多姿的舞娘,此时都不知从哪摸出了利刃纷纷围攻女帝,刚才还和乐融融的大殿此时一片混乱,不少文臣命妇吓得脸色苍白,有的甚至屁滚尿流,瘫软在地不能动弹。
重重侍卫从外面冲进来,却不是来护驾的,反而将矛头纷纷指向了女帝。
林效面色一变,拉着林杳杳就朝外冲,林杳杳回头拉过谢梦槐,谢梦槐却挡住了她的手,即使在这种混乱的情境下,他依旧翩跹若仙,从容淡雅。
“七娘你先跟阿兄走,我这便来找你。”
林杳杳不知他要干什么,但林效却不给她反应的时间,扯着她的手就往外跑,身后有刀剑朝他们身上招呼而来,都被林效及时挡开,林杳杳吓得腿软,但也知道自己小命要紧,一刻也不敢迟疑在刀光掠影中跟着林效朝外跑。
她心里一直担心着谢梦槐,但知道自己留在里面也帮不到他,只会给他添乱。
只希望玉奴遵守约定,快些出来找她,她真的害怕啊!
千军万马浩浩荡荡地踏进皇城,金鼓连天,势如破竹,无数鲜活的生命在林杳杳面前倒下,不知谁的血溅红了她的裙子,林杳杳第一次如此贴切地感受到,这个时代生命薄如草芥,稍不留意也许下一刻就会丢掉性命。
在混乱之中,林杳杳和林效被乱军冲散,林杳杳看着眼前的刀光剑影,吓得缩成一只鹌鹑,扶着墙根慢慢走,厮杀的人都像是疯了一般红眼相向,猝不及防地一把大刀就朝林杳杳砍来,林杳杳忙一缩身子避开刀刃,后背却瞬间撞到了一个人。
那人发出一声闷哼,林杳杳顿时吓得大叫,却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不耐地从她背后传来。
“叫什么,是我。”
林杳杳反应过来,回首猛地搂住那人的腰,缩在他怀里居然激动到流下泪来。
李卓洛一愣,心中顿时复杂难言,她还从未对他这么亲热过
他慢慢抬起手,极慢极慢地将手缓缓抚向了她柔软的发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