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他读到这篇课文的时候,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如今和自己的情况相联系起来,他才有感同身受的体会。
当然,他并没有沦落到生意失败只能寄居在渡轮上给人剥牡蛎的地步,但是他却能够深厚体会到为什么于勒及时沦落至此也不愿意回乡投靠的心理。
如果将来自己也有这么一天,他也会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潦倒死去,而不是说给那些认识自己的人留下自己生意失败穷困潦倒的最终印象。
这真是比让他当场死了还难受。
当然,现在肯定还算好了,他在那家跨国公司拿着还算令人羡慕的薪水,可以带着一家人做商务舱不远万里回到故乡,探望还留在故国的父母,顺便去看看当年的老同学,请他在故乡最好的餐厅吃一次饭。
至于下次见面,就不知道是多少年后了。
原本李一帆是这样想的。
但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这次见面会是以这样绝望的方式开场。
当那辆深灰色的宝马x7停在他们一家人的面前时,李一帆还在和妻子用海鹰语略带嫉妒地讨论这是谁家贪赃枉法才能买下来这样的好车,结果宝马车的车窗摇下,露出了老同学那张苍老但依稀熟悉的脸。
这位当初远不如自己的老同学,如今西装革履地坐在几百万的豪车里面,向着自己打招呼,西装的样式和面料,一看就不是什么随便在店里就能够租来的款式,多半是私人订制手工缝制的产品,他甚至没有好意思问这件西装究竟值多少钱,但是凭李一帆的经验见识,恐怕至少上万吧。
上车之后,好久不见的这位世侄英俊潇洒,谈吐不凡,嘴里永远有说不完的新鲜俏皮话,惹得妻子和女儿不住地开怀大笑,只有自己心底隐约泛起了酸意。
明明这次回来是自己的衣锦还乡,但是最后,没有想到做绿叶的人反而成了自己。
他想起来以往和这两位大学同窗的那些邮件联络,总是自己告知他们自己现在的近况,语气中不乏炫耀的意味,但是对方却很少告诉自己关于他们的,现在看来,是因为害怕打击自己脆弱的自尊心吧。
班门弄斧自取其辱的感觉,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真的不是那么好受。
结果到了雪斋,当对方工作人员告诉自己,雪斋只接受预定,而无法到店堂食的时候,自己的心态就彻底炸了。
如果就这样接受世侄的建议,去别的餐厅吃饭,那么自己最后的一点尊严和坚持恐怕都要丧失殆尽了,他只能徒劳地站在那里坚持,就好像是一个穿着衣服的稻草人一样,麻木地站在那里,一遍一遍重申他是海归精英,有海鹰国国籍的事实,这已经是他最后能够拿出手的东西了,但是连李一帆自己都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成了别人眼中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