皂荚是一个完全封闭的空间,月夕喜欢把自己放置在这种空无一物的地方,任黑暗将自己禁锢。皮肤与荚壳紧贴在一起,静静地感受着与树木肌肤相亲的感觉,接受着它传递过来的空气与养分。只有这种时候,月夕才能忘记自己是一个人,是泽越国的太子。
没有人比月夕更讨厌纷争了,不仅仅是人与人之间王权政权的纷争,为名为利的纷争,甚至飞禽走兽争食夺地的纷争,昆虫蚁蜂捍卫领土的纷争,所有的这些纷争,他都讨厌!
最讽刺的是,他却偏偏处于纷争的中心,一个属于王室的政权旋涡,一个随时可能没顶的地方。
月夕无能改变这一切,只有躲进这个皂荚壳,才能暂时忘记那些纷争,忘记为他死去的墨江楼武士,忘记要致他于死命的“燕杀”,更忘记这一切行动的真正幕后人三殿下昭和——他的弟弟。
想到昭和,月夕的心里就有说不出的痛。他至今记得,昭和小时候的模样,白白嫩嫩的,像是刚刚从莲藕里剥出的莲子。可他又是那么倔强和敏感,无论来自周围的敌意多么强烈,他只把自己武装成一头小小的困兽,张着不算锋利的爪,表示着自己的不屈。
因为昭和的母亲就是九焰国派来泽越和亲的延平公主——如今的延平王妃,在九焰国与泽越国近百年的战争中,结下的仇怨多得你数都数不清,而昭和作为敌国公主之子,自然就成了文武群臣仇视的目标。
那个时候,没有一个王孙公子理会昭和,不欺负他就算很善良了。只有他——太子月夕,却好喜欢昭和这个弟弟,不但千方百计地护着他,让他有机会和自己一起读书学习,更把从父王莫非离那里得来的所有奖赏与他分享,只为了昭和脸上现出的快乐与满足。
可是从什么时候起,一切都变了!
因为有他的庇护,没人再敢欺负昭和,昭和的才能也得以展露。渐渐的,众人看向昭和的目光由仇视不屑变为敬畏尊重,可不知为什么,昭和对他却由原来的依赖不舍逐渐变为了疏远与隔阂?
难道,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吗?
直到现在,月夕也无法忘记十五岁生日那一天,父王莫非离宣布他正式参政。贺宴上,群臣轮流向他敬酒,惟独不见昭和。他醉意熏然地去找昭和,迎接他的却是昭和比冰雪还冷的目光:“你不必向我炫耀,你只不过比我运气好,是皇后所生,所以你才能夺走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月夕怔然:“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昭和大笑,可是目中毫无笑意:“我在告诉你,我恨你!但我不会输给你的,更不会输给命运。”
月夕了解昭和,他从小就不服输,做任何事情都要争第一,现在,他要争的却是王位。所以,生来就是太子的月夕成了他的首号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