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宫女不是别人,正是先前血崩的尚服局小宫女郑月儿,本该死了的人,如今却俏生生站在了这里,换了谁都会怀疑自己的眼睛。
武春阳呆愣片刻,愤而指了薛霏霏:“是你,一定是你!你存了心要害本宫!”
他这话薛霏霏都已经听腻了:“贵人是心虚么?为何见了郑月儿像是见了鬼。”她说着望向门外,暮霭沉沉,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武春阳也随着她的视线看向了门外,他想起这正是阴阳交接时分,再回头看了郑月儿,却不期她已悄无声息地走到了自己背后来,一双杏眼眨啊眨的,这一看差点没要了他的半条命去。
“你,你,你……”他再次跌坐椅上,手哆哆嗦嗦指了郑月儿,却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
可偏偏她还要凑上来:“贵人,”她一双柔荑搭了武春阳的胳膊,娇嗔道,“短短几月未见,贵人就将奴婢忘了吗?”
她在笑,可她那笑在武春阳眼中看来,不亚于恶鬼索命般狰狞。饶是他平日再有胆色,此刻也禁不住内心恐惧,身子一软,脑袋一搭,竟是昏厥过去了。
郑月儿站了起来,她看向了薛霏霏,面上有些尴尬:“这,他也太不经吓了吧?我有这么吓人么?”她摸了摸自己的脸。
薛霏霏哼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泼醒他。”
武春阳被一桶冷水泼醒。已是九月天,夜晚本就凉了,再加上这一桶冷水,武春阳连打几个寒颤。他努力睁开眼,入目是摇晃的火光,紧接着步入他眼帘的,又是郑月儿那张含笑的面庞。以往他只觉得这张脸娇俏可爱,可如今看来,不亚于修罗阎王。
昏迷前的记忆涌现了出来,武春阳仰身往后:“你,你到底是活人还是死人?”
“瞧您这话说的。”郑月儿掩面而笑。
武春阳稍稍放下心里,继而又愤怒:“你没死?”
郑月儿放下了胳膊,她往前一步,右手猝不及防地就扣住了武春阳的下巴。武春阳只觉得那只手冰凉如同三九天。
同样冷若冰霜的还有郑月儿的面庞:“我当然已经死了,您不是派人去瞧了吗?我连骨灰都被撒干净了。”
武春阳只觉得背上犹如千万根针在扎着自己,他惊恐:“你,你是鬼!”
郑月儿又笑了,她指尖轻轻扫过武春阳的脸,看他浑身绷直,她笑道:“贵人这是在怕我吗?当初你让人端那碗堕胎药给我的时候,可是没一点怕的啊。”
武春阳扫过四周,只见周围空无一人,只火烛随风而动,仿佛随时都会熄灭。他心中更是确定这是阴曹地府了,又怕又恼,干脆道:“谁让你还真打算生下那个孽障的。我除了他,也是为了我们俩好。”
“为了我们俩好?”郑月儿仿佛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呵道,“是为了我们俩好,还是为了贵人你自己的前途,你心里清楚。”
这话不知如何就点着了武春阳的怒火,他恶向胆边生,一伸手就掐住了郑秋月的脖子,狰狞道:“贱婢!当初活着我能杀了你,想来就算做了鬼你也没什么可怕的,我照样能让你魂飞魄散!”他说着手上使劲,企图拧断郑月儿的脖子。
可奇怪的是,郑月儿本该气都喘不上来了,偏偏还笑了。武春阳心中愈是惧怕,下手力气愈是狠。
然而下一刻,武春阳就见郑月儿抬起了手,攥住了他的胳膊,不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就已经被掀翻在地了。
武春阳只觉得自己浑身骨头都要断了,四周嘈杂了起来,好像还有人在哭。他喘着气听了一会儿,竟觉得这哭声还有点耳熟。似乎,是他祖母?
他猛地睁开眼,爬起来往哭声方向看去,原来那架水墨屏风后,竟满满当当坐了好些人,那不住哭泣的正是他的祖母,乐平县主。此时她正跪到在地,向一个人磕头求情:“陛下,你就饶过我家春阳吧,他只是一时鬼迷了心窍啊。”
皇上竟然也在。武春阳重新跌坐地上,这下是真的完了。
鸿胪寺卿武大人更是又气又恨,一时控制不住,冲上来揪起武春阳,左右开弓打了几巴掌。武春阳哪受过这种罪,登时白玉面庞就高高肿起。
眼见这场上乱成了一锅粥,薛霏霏终于抬手,让人分开武氏诸人。
陈明月扶了夏玉桐的手走上主位坐了,她是后半程来的,正赶上郑月儿与武春阳对峙,屏风后坐着的武氏诸人都被点了穴,不能动弹不能言语,见她来眼中俱是惧意,这叫她有些疲惫。
“你还要什么可说的?”现在更觉疲惫的陈明月揉了揉太阳穴,问地上跪着的武春阳道。
武春阳脸肿着,却还是矢口否认:“臣没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