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知府蔡鸣折了一穗麦子放在掌心捻了捻,递给邵恪之看:“大人请看,今年的麦粒仍是可观的,虽不比往年饱满硕大,但于百姓而言已经是来之不易了。”
邵恪之瞧见那麦粒,捻起一颗尝了尝,轻轻点头。
放眼望去,远处的一片狼藉还未恢复,只跟前稀稀疏疏的庄稼尚且完好,他道:“这麦子难得能够保留下来,过些日子大伙儿一起把这些粮食收割回去,按人口平分给每家每户,等大家熬过了这段时日,田地恢复,以后生活会越来越好的。”
“这……”蔡鸣犹豫着道,“大人,这田里的麦子都是有主儿的,如若是平分给大家,这田里的主人心里怕是不平衡。”
邵恪之道:“一场天灾防不胜防,百姓们历经磨难,如今相互扶持方才有了今日的安稳。大家伙儿如今只有同心协力共渡难关,才有日后的好日子。如果只想着自己,置其余百姓于不顾,日后这冀州城中还剩下几人?朝廷为冀州减免三年赋税,还抵不得这小小的一片口粮吗?蔡大人不是冀州百姓,还是不要替百姓们发话的好。这些日子我看大家也都十分和睦,他们必然是愿意的。”
原本跟在后面的百姓听到这话上前来,有个年过六旬的老汉对着邵恪之躬身行礼:“大人说得对,地震把山路都给堵了,粮食和物资押运困难,待日后天冷了下上几场大雪,就更难了。乡亲们衣食无着,此时正是我们患难与共的时候。大人,眼前的这二亩地是我家的,我愿意把粮食平分给其他乡亲们。”
有他开头,另一个人也道:“那边有六十几亩地,全是我家的,其他乡亲们的庄稼都毁了,我家的安然无恙实数运气,也是上苍的保佑,大人,我也愿意把那十几亩粮食平分给其他乡亲们。”
“大人,我也愿意,我家还有一亩七分地是完好的。”
“大人,我家六亩三分地的粮食,也愿意分给大家,咱们一起把眼前这个坎儿度过去!”
“……”
百姓们的慷慨和热血让邵恪之十分感动,也着实感到欣慰。其余断了粮食的百姓自然也是激动万分,纷纷跪在地上磕头谢恩,又不忘对着方才的那些人连连道谢。
蔡鸣看着眼前的景象也是目瞪口呆,方才说把六十几亩地的麦子分出去的郭老汉,那可是平日里出了名的铁公鸡,若是搁在往常谁敢用他家一升米一斗面,那都是要跟人拼命的。不料在邵大人的感染下,此人居然能这般慷慨。
一场灾难,虽然闹得不少人家破人亡,却也在患难中令人瞧到了情谊的难能可贵。
这得多亏了邵大人呐!
看着眼前的一片和谐,蔡鸣不免想到了此时冀州南面的另一番景象,禁不住叹了口气。
邵恪之看他似有心事,便问:“怎么了?”
蔡鸣道:“冀州以北由邵大人抚慰百姓,亲力亲为,自然是一派祥和。只是那南面……”
邵恪之眉心拧了拧,语气沉了几分:“那边出事了?”
“目前倒是称不上大事,但长此以往下去就难说了。”
看他吞吞吐吐的,邵恪之已经没耐心了:“究竟是何事?”
蔡鸣道:“付大人上任后实行奖罚政策,无论是房屋搭建,还是纺纱织布,做得越快伙食越丰盛,有些年纪大动作慢的,索性根本就吃不饱。长此以往下来,百姓们个个儿只想着自己,凡事都相互较着劲儿,平日里也是憋着股闷气的。
前两日南边的庄稼得到丰收,付大人也未行分配,只说这等小事让大家自行商议。那些个有田的便把庄稼收到家里,高价售卖,一斗麦子便是五两银子。百姓们哪儿有那么些个银两啊,有的都饿了好几天的肚子了,此时那边正闹作一团呢。”
邵恪之面色越发阴沉:“出了这等事,你怎会这时候才来禀报?”说着,已经急急往南边去了。
蔡鸣忙小跑着跟在后面:“是付大人不让禀报来着,下官也便想着兴许他能解决。付大人是户部侍郎,又是太子近臣……”
邵恪之停下来瞪着他:“他是户部侍郎,又是太子近臣,所以你就不敢得罪了?”
“不,下官不是这个意思,下官是想着他或许能有解决的办法。”蔡鸣低着头小心翼翼回禀着。
邵恪之面上染了一丝愠恼:“你可知这样闹下去会出现什么后果?搞不好会出人命的!”
蔡鸣一张脸瞬时白了几分:“不,不会这么严重吧?”
邵恪之懒得理他,自行阔步离开。
南边的暑衙,百姓们聚众闹事,将衙门围了个水泄不通,个个儿拿着家里的锄头铲子誓要讨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