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冬天时,苏明苑受罚期满,被牧养监发回江家,经过在宫中这一年多的磋磨,苏明苑总算知道了慎重行事,整个人都像惊弓之鸟一般,说话做事再不敢随心所欲,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心比天高的贵家小姐了。
江绍原本就准备娶她向江家补偿,此时见她这副模样,越发心里不忍,于是国孝期满之后立刻便成了亲,夫妻两个虽然没什么深情厚谊,但一个有意包容,另一个学会了收敛性子,所以相处下来也算和睦。
顾梦初就是在那时候搬回去小住的,细细观察了几天,越看越觉得泄气,苏明苑从模样到脾气全都不像她,当初只顾着疼惜她,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此时心里有了忧虑,只消一眼就看得真真的,她思来想去再没了办法,最后才下定决心,给糜芜捎信说了自己的疑虑。
糜芜思忖着问道:“孩子是王嬷嬷送出去的,她记不记得那孩子有什么特征?”
“她只是送走的当天匆匆忙忙看了一眼,那会子担着莫大的风险,满心都是紧张害怕,根本没心思细看。”顾梦初苦笑着,泪光闪闪,“我这辈子就只做过这么一件亏心事,不该动了邪念换孩子,更不该想要杀丁香灭口……老天给我报应我也都认了,可我的女儿是无辜的,如果明苑是惠妃的女儿,我那可怜的孩子,又在哪里?”
“太太有问过当初□□的农户吗?”糜芜问道。
“前阵子打发人去乡下找过,没找到人,”顾梦初黯然说道,“说是十几年前就合家搬走了,又问了附近的邻居,谁也不知道到底去了哪里。。”
糜芜心中一动,乡下人靠着几亩地过活,不比城里人经常走动,若不是发生了大事,极少有搬迁到异乡的,那家人在那之后随即搬走,是不是其中另有蹊跷?她忙道:“太太记不记得那家人姓什么叫什么,家里有什么人?或许我们还能再找找。”
“男的姓胡,都叫他胡胜哥,他家里的姓黄,说是还有两个儿子。”顾梦初含着眼泪说道,“如今家里头落魄了,我又是个没能耐的,就算想找也没处去找,能不能求郡主帮忙问问?”
“我也有事想问太太,”糜芜道,“当初在细竹胡同的时候,是谁在惠妃跟前伺候?”
“是她当初在尼姑庵时一个交好的姑子,年纪比她大几岁,法号叫做空如,本家姓名叫做什么我也不知道。”顾梦初回忆着说道,“我只在细竹胡同见过她一次,后面惠妃进宫时并没有带她,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原来如此。但愿崔恕那里有发现什么线索。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糜芜看看时候不早,便告辞离去,走到门口时,顾梦初叫住了她,却又老半天不说话,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开口。
糜芜便问道:“太太还有什么事?”
顾梦初垂头想了半晌,最后一横心说道:“我不知道这个消息有没有用,不过我换孩子的事情,惠妃知道。”
糜芜一怔。
“明苑五个月大的时候,我发现了惠妃跟老侯爷的私情,气头上去细竹胡同闹过一场,也就是那次,才头一回见到我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我那时候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她是为了钱跟的老侯爷,可她对我的事却一清二楚。”顾梦初苍白着脸说道,“她告诉了我她的身世,说顾家欠她娘一条性命,还说她要向顾家、向我讨回这个公道,我根本不信,跟她大吵了一架,又拽着她要去族里评理,结果她突然说,她知道绍儿是我换回来的孩子。”
又是惠妃。这个女人知道的太多,身上的秘密也太多,真是扑朔迷离到无处下手。糜芜沉吟着问道:“后面怎么样了?”
“我吓坏了,再也不敢跟她闹,灰溜溜地走了。”顾梦初苦笑着说道,“后面我只能忍气吞声,对他们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后面她突然进宫得宠,我还高兴了好些天,庆幸终于能摆脱她了,谁知道没多久她就从宫里捎信,逼得我父母双双……自尽,跟着又逼老侯爷……”
逼死顾英和与苏容,自然是为了报仇,逼江嘉木自尽,应该是为了守住秘密,免得被皇帝知道。但是为什么,惠妃这样狠辣的手段,竟然没有逼顾梦初去死?糜芜有些疑惑,问道:“惠妃没有让太太做什么吗?”
“没有。”顾梦初流着泪摇头,“我知道后也曾进宫去求她,甚至给她下跪磕头求她放过,可她却说,要么死老侯爷一个,要么就等真相败露连我的孩子一起死,我实在没有办法……”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糜芜脑中却灵光一闪,脱口说道:“假如苏明苑是惠妃的女儿,那么惠妃放过太太,就说得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