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辇之后,便是宫眷的车马一辆辆驶过,跟着是文武僚属,金吾卫和虎贲卫佩剑执旗,护卫在队伍左右,糜芜忽地瞧见了谢临,他穿一身滚着金色饕餮纹的玄色窄袖衣,身背箭囊,腰佩长剑,比起平时的模样少了几分子弟气息,又多了几分英武的男子气,越发引人注目,跨着白马走过长街时,周遭少女少妇们的目光,就没有不瞧着他的。
谢临名声在外,早已见惯了女子们爱慕的目光,此时只神情自若地走着,忽地一回眸瞧见了糜芜,一双桃花眼便弯了起来,唇边浮起笑意,远远向着她点头致意。
他这一笑,越发俊美无俦,人群中立时发出一阵低低的吁气声。
生得好的人,果然占便宜。糜芜下意识地想,等皇帝见了她这张脸,会是什么模样?她也向谢临颔首致意,跟着戴上风帽,低声向江绍说道:“哥哥,依计行事。”
对面楼上,张离躲在窗帘后面,从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盯紧了糜芜,就见她跟在江绍后面,穿过人群走进了道旁一座茶楼,又不多时,二楼窗前出现了两个人的身影,糜芜的风帽没有摘,侧了半边脸坐在桌前吃茶,江绍低着头坐在靠里的一面,正与她说着话。
这一待就是两个多时辰,中间江绍几次起身去外面走动,糜芜却始终坐在窗前没怎么动,张离看得眼睛发酸,不觉有些疑心。
晌午时分,伙计送进来饭菜,张离发现糜芜还是戴着风帽不肯脱下时,这才意识到事情有变,飞跑了过去看时,原来那两个不是别人,一个是拾翠,一个是周安。
张离心底一凉,糟糕!她去了哪里?
二十几里外的山道上,糜芜放下行宫地图,打起车帘,看着远处隐隐约约的一带青色,笑道:“那边就是暮云山了,再走一个多时辰就能到山脚下,北边山沟里有一条没人知道的小路,能直接上到山顶。”
江绍坐在外面驾车,回过头来问道:“你为什么要让拾翠他们扮成我们的模样?”
这般折腾,自然是为了甩掉张离。这些天她多次试探,确定了张离是一直在附近盯着她的,而崔恕的信来得那么快,只怕他们传递消息也有特殊的法子,万一被崔恕发现她的目的,万一崔恕出手阻拦,就麻烦了。所以,她得使一个金蝉脱壳计,甩掉张离。
不过,这话就不能告诉江绍了。糜芜道:“大街上耳目众多,万一被谁看见我们出城,再万一传到太太耳朵里,又要惹气,所以我才这么安排。哥哥,皇帝是到了之后就开始围猎吗?”
“往年都是下午到半山腰上的行宫落脚,歇息一晚,明天一早出发围猎。”江绍道,“我打听过了,陛下明早会跟皇后一道,往东边山谷猎鹿,猎场方圆二十里,四周都有金吾卫把守。”
他扭回头看着糜芜,心里越来越犹豫:“妹妹,猎场不仅有鹿,往年还曾遇见过虎豹之类的猛兽,十分危险,而且这次不仅有金吾卫,还有虎贲卫,接到的指令都是严禁所有外人擅入猎场,否则格杀勿论,妹妹,我越想越不放心,江家虽然夺了爵,但也不是过不下去,这时候回去还来得及。”
糜芜笑了下,道:“我不回去。走吧。”
车子走出去几步,江绍突然又勒住马,再次回过头来:“那会儿在大街上,我也看见谢临了,他这样的人品,也算是难得,更何况谢家又是那样的门第……虽然江家落魄了,但以谢家的教养,断不会因此看低了你,妹妹,你再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