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王燕寻虽一时失势, 但豫王到底还是豫王, 掌握一府人的生杀大权自然不在话下, 是以府上诸人并不敢有所慢待。甚至因为他近来心情不好, 这些人还更恭敬了些——韩子儒看着面前毕恭毕敬地端上茶水的小厮,目光轻轻扫过他微微颤抖的手指,默默想道。
他索性直接抬手接过了茶盏, 一手执盖, 撇了两下上头的茶沫, 却并不喝,只是又把它放回了桌上。
燕寻坐在韩子儒对面,静静地看着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忽然瞥了一眼他身后的妙龄少女。
虽然低眉敛目, 但那般杏眼桃腮的相貌, 那般光华如流水的锦衣,绝非寻常侍女。更何况……她的眉眼与姜予辞足有七八分相似, 连那身仪态气度也给模仿了个七七八八, 仅仅在细看时才会有些微妙的违和感。
那这位必定就是蒋词姑娘了。
韩子儒还真是走哪儿都要把她带着, 生怕弄丢了, 两个人弄得好似连体婴一般……燕寻忍不住在心里轻嗤一声, 他对姜予辞,还真是用情颇深。
这样也好,更方便他推行那个计划。
屋子里对坐的两个男子一俊如青松,一温如静湖。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火盆尽职尽责地散发着热度, 将屋子烘得温暖如春,博山炉中升起的袅袅烟云在空气中渐渐消逝,只留下浅而缠绵的余香经久不散,盘旋过屋中人的衣角发梢,最后一头撞上紧紧关闭的窗户。
外头的风呼呼地刮着,卷得漫天的雪花四处乱飞。在又一朵雪花落下的时候,被雪压弯了腰的青松似乎是终于不堪重负,猛地直起身子一弹,霎时间,满枝的雪簌簌落下。
雪落下是没什么声音的,韩子儒却几乎是它落下的那一瞬间抬眼看向了对面:“不知豫王此番邀在下前来,究竟所为何事?”他的声音没什么情绪起伏,平淡得甚至有几分冷淡,一双眼睛也是黑漆漆暗沉沉的,莫名透着几分死气。
燕寻摩挲了一下手中的青瓷茶盏,刚刚沏好的茶温度还有些高,透过茶壁传出来,直烫得他手心微微发痒。
却又意外地很暖和。
燕寻轻轻笑了一下:“我有一事愿与韩小将军相商。”
韩子儒微微皱了眉:“豫王殿下不是说今日邀在下前来,与她有关?若是只是为了骗在下上钩,商量些旁的事儿,那恕不奉陪。两国要员私通,到底是大忌。”话音刚落,他便有起身之意。
燕寻看在眼里,倒也不阻拦,声音甚至还变得有几分慢慢悠悠的:“原来韩将军也知道,两国要员私通乃是大忌?那为何此番还要前来?莫非……韩将军心目中的那个人,便重要至此?”
韩子儒猛地望向燕华,却只望进了一双含着再温柔不过的笑意的眼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