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园里通行的路没有阶梯,而是平坦的蜿蜒着,云禾推着晏少舒往里走,大约半个小时后,晏少舒拍了拍她的手背,看着前方说:“前面就到了。”

云禾推着轮椅从左边拐进去,周敬林的墓碑映入眼帘。

这是云禾第一次见到周敬林,墓碑上的照片并没有因为风吹雨打而褪去颜色,依旧保留着最初的样子,照片里的人,也保持着十五六岁的模样,他看着前方,开心的笑着。

晏少舒说:“拍这张照片的时候,我就站在他的旁边。那天我们赢了学校的篮球比赛,我把篮球送给了他,他高兴坏了,拉着我和舒窈偷偷跑到街边吃烧烤庆祝,回来的路上我们碰到一个人,好像是街拍,非要给我们三个拍一张,然后就有了这张照片。”

“他这个人,面对镜头有点紧张,但是那天,他笑得特别开心。”晏少舒把鲜花放到墓碑前,也笑了笑,仿佛在回应照片里的周敬林。

“其实,我一直觉得对不起他。”晏少舒说。

当初两人被绑匪追赶,如果周敬林没有和自己换衣服,或许,活下来的那个人就是他了,他会健康的长大,会成为一名优秀的外科医生,会结婚,会生子,会美满的度过一生。

云禾站在晏少舒身后,她的角度看不见晏少舒脸上的表情,但是他的话语那么悲伤,他的表情一定也难过透顶。云禾靠近他,把手放在他的肩上,轻柔地捏了捏:“不是你的错,晏少舒,当年的事情只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意外,你和周敬林都是受害者。”

“可是我无法释怀,也无法原谅自己。”晏少舒平静地看着墓碑上的照片,似乎是说给周敬林,也好像是说给自己,“这些年,我抄写佛经,雕刻佛像,想要洗去一身罪孽,但是总觉得还不够,如果当初,我没有同意换衣服,敬林就不会死了。”

云禾喉咙发紧,尽管除夕夜的时候,晏少舒已经将周敬林的事情说过一次了,但是如今听着这些话,云禾还是很难受,为周敬林,也为晏少舒。

她曾经见过那样的晏少舒,站在黑暗里,前面没有光,后面灰蒙蒙一片,似乎也没有路,不能后退,也无法前进。

“晏少舒,你的假设没有意义了。事情已经发生了,换一种假设未必就有不同的结果。”云禾从后面抱住他,手掌覆盖住晏少舒的眼睛,她低头在他的发顶轻轻落下一个吻。

“你还记得除夕夜那晚我对你说的话吗?晏少舒,这些年你自我折磨,已经够了,你好好想想,如果当初活下来的是周敬林,你愿意看着他一辈子活在内疚和自责中吗?你愿意他伤害自己来弥补那些所谓的过错吗?”

“你不愿意的,晏少舒,因为你们是朋友啊。”云禾拿开手,俯下身贴着他的耳朵,和晏少舒一起看向墓碑上微笑的少年,“所以,他也不愿意看到你伤害自己。”

晏少舒没有说话,目光凝在墓碑上,恍惚间想起那天拍完照,周敬林勾着他的肩膀对他说,少舒,你笑起来比我好看多了,以后多笑笑,我喜欢看你笑。

可后来,周敬林的笑容定格了,晏少舒的笑容也被按下了暂停键。

“云禾。”晏少舒忽然开口,“他曾经让我多笑笑,但是这些年,我都快忘记怎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