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伸出手,黑色的衣袍里伸出的手却是那样的白,没有一丝的血色,比最深冷的冬雪都要来的苍白,这简直就不是活人能够拥有的颜色。飞大夫今晚已经足够惊奇了,但他发现,他还能够更惊奇。女人掀开了那将一切包裹起来的篷帽,露出的脸果然也是如出一辙的惨淡的白。

她很美,是一种纤纤柔弱的美,她的眉毛很淡,鼻子小巧,唇也秀气,她的身上有着一种神秘脆弱的气度,这本来应该是男人们最疼惜的那一种气质,他以为她的眸中也必然是一种忧郁而悲伤的情感,但她却是对他笑了起来。

飞大夫这次是真的吸了一大口的冷气,他感觉自己胸腔里的那颗心怦怦直跳,如果他不是已经既老且残,他简直以为自己就要深陷进一个瞧不到底层的巨大无比的深坑里,他语气复杂道:“你的身体受到了很重的损伤。”

她笑的时候,面上有一种奇异的光彩,他说不出来那种感觉,他只觉着这个人和他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我需要的几味药,”女子轻声道:“这个城里都没有,我思来想去,或许只有最厉害的大夫才会有那样珍稀的药材,就算没有,你也应该知道从什么渠道可以拿到它们……”

飞大夫这一次没有愤怒,他甚至有了同情与惋惜:“你的身体是从骨子里出了问题,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但一定是很残酷的事情,你不仅受到过摧残,在摧残里还中了毒,这毒现在已经随着时间深入到了骨髓当中,我……我已经救不了你,你大概也……”

他不敢再将后面的话说出来,他忽然不忍心将这个事实说出来,因为那实在是太残忍了一些,他已看出这女子年龄根本不大,但她好似已经经历过了世上绝大多数人都经历不了的苦难,而现在,这老天爷也还没有给她留下余地,她就要步入死途。

女子点了点头,她就是叶青,也是这个世界里的“哥舒冰”,是被逍遥侯推下悬崖的妹妹。这一次她来的有些晚,不同于过去几次的幼年,这一回,她来的时候这位“冰冰”的处境就已经是绝境了,她不停地在崖壁上凿坑,用枯草沼水充饥,她如此坚持,但还是在一个暴雨冷风的夜里,在山腰处的洞穴里“睡”了过去。

叶青“醒”来的时候,天际已经放晴,天空中一蓝如洗,她先是看了看天,确认自己看不出什么,才开始收拾起这幅不知应该如何形容的身体。她懂医理,在楼兰城的时候更是花费了大量的时光和精力将医药这一项点亮到了一个极为深厚的地步,这峡谷下多的是无用的杂草与毒物,她却可以从这贫瘠的“材料”中找到对自己最有用的那几种,她在底下又修养了两个星期,确认没办法再继续恢复以后,她就开始准备从这悬崖下出去。

她不可能继续等着剧情中的转机,因为逍遥侯就是她的目标。她的轻功也不是原主可以比的,她“梯云纵”的功夫从来都没有落下,这样一门绝技,本就是一式绝佳的应敌的对策。她没有第一时间去找逍遥侯,而是悄悄地从另一侧的小路里溜了出去。

她需要先将自己的状况打理好,最起码将自己的实力恢复到一定的程度,然后再细细谋划,才能去完成此次的目标。

想到这里,她轻轻一笑:“这我知道的。”

知道什么?知道她自己的身体是怎样的难办吗?

“但我还有必须要去做的事情,”叶青道:“在完成那件事之前,我是不会倒下的。所以,”她看向飞大夫:“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凭什么帮你?飞大夫想这样说,但他的肋骨下突然就发起疼来,是那种并不钻心但很焦心的疼,是他中的毒发作了,这种感觉实在难以忍受,所以他只能自暴自弃地妥协道:“行吧行吧,你要什么药?先说好了,治不好可别怪我,反正你也只是将我这里当做一个药库而已……”

说到后面,他好像是又想起了自己之前的不忿,语气里满含怨尤。

于是叶青终于得以走入了这座坟墓一样的小房子,她在路过飞大夫的时候,一阵冰凉的寒气从她的身上散发了出来,飞大夫打了个激灵,他忽然明白了过来这人是怎样坚持到了现在——她必然是修炼了一门完全阴性的武功,并且达到了一种极为高深的地步。她无时无刻不在运转着这门内力,利用着这内力带来的寒凉的效果,去让身体的某些部分维持在一个低温的地步,而寒气,有些时候总可以让血肉保持住最低等的生机。

叶青从前方转过头来,她大致知道飞大夫发现了什么,但如果她真的知晓了这位大夫的猜想,她一定会告诉他,他的想法有一部分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