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杀了石观音,毁了那一处魔窟,她视她为替自己报仇的恩人。她在这世上已没有任何的亲人,朋友也没有,她愿意为自己的恩人做事,并且乐意付出忠诚。这里就是她的归处。
她似是看出了点什么,投往叶青的眼中浮出点点的隐忧,她张了张口,但最后还是没有将自己的担心问出来。叶青闭着双目,她的后背放松地倚在车厢壁上,像是在沉思着自己的事情,也像是在享受战后的休憩。
曲无容掀起布帘,示意前面的一点红速度放缓一些。她没有往后看,所以她也没有见到,空谷细雨后,那一轮翻天浪涛歇止下,后方的天空里架起一弯彩色的虹桥,此时云朵稀薄,清冷的风吹过曲无容垂下的发丝,中原一点红微微侧过头来与他示意……马车渐行渐远,犹如远去画中。
…………
薛衣人等了三个月。他等到叶青胜了水母阴姬的消息传来的那刻,双眼如有神光绽开,他清癯的面容一瞬间就像是年轻了三十岁,他站起来走了五步,每一步他都要摸过他悬在腰间的宝剑,他走到那名灰扑扑的家丁面前,开口的声音有着不自觉的颤抖:“冰儿她胜了?她是怎么胜的?可有受到什么伤?”
家丁刚要回答,薛衣人就立刻摆起了手:“不不,我不用知道她是怎么胜的,我只用知道她是否安好就行。她现在在哪里?可用我派人去接她?她带的人手可够?可别让一些宵小之辈钻了空子!”
薛衣人一叠声地问了很多个问题,他情绪微微亢奋,脸上也红了起来,似乎不是叶青胜了水母阴姬,而是他战胜了这样一尊大敌,他不断地抚摸着自己的胡子,仿佛只能由此表达出自己心情的一分。
家丁是那个告诉过楚留香自己叫做“四喜”的青年,他也是满目惊喜,一副与有荣焉的下仆的模样:“小姐可不是这样说的,她让我来告诉家主你那场交战的全貌……”这家丁便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他好似亲临了现场,将那一场如仙似魔的无上的战斗没有漏过一丝细节地描绘了出来,薛衣人本来不想听,但最后还是推辞不住。
二者的声音便在这薛家大堂中不断响起,间或有一两道的惊呼,将这空旷的家宅也衬的生动起来。
只是……可惜了,薛衣人养了这么久的剑势,完全散掉了呢!
…………
叶青回来的时候临近黄昏,西方的天空红的像火,余晖照得人面颊也温柔起来,远方近处的景色都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霞光,这是一个沉静而漫长的独特的时刻。薛衣人就这样静静地站立在她第一时间可以见到的空地上,他手持长剑,剑尖斜指地面,神色一片肃穆。
他高大的身躯像是融入了这片绚烂的光彩中,成为了其中升华之笔,让一切都无比庄严起来。
叶青不是在结束后第一时间回到的薛家,她风尘仆仆,也不知是在这三个月里又经历了几场的战斗,她所寻找的对手又是怎样的神话,竟能够让她将之放到了水母阴姬的后面才敢挑战……她的周身似乎环绕着莫名的势,她走得近来,连衣衫的飘飞也像是带着一种凛冽的力量,她剑锋还没有出鞘,但一双眼眸却亮的出奇,其中有两柄无形的剑,是她用江湖武林里最顶尖的一批的高手养出来的无上之锋。
薛衣人衣袍同样抖动起来,他瞳孔缩紧,他忽然发现,自己这一生,所遇见的最危险的时刻竟是在此时,而他最可怕的敌人,竟然会是他自己最小的女儿!
而叶青不得不承认,是薛衣人的存在让她可以毫无顾忌地去追寻着某种巅峰,她不用去细细算计、不用去剥离敌人的势力、也不用将各种各样纠缠在一起的关系都考虑在心里,她只用去不断地挑战!不断地去磨砺!不断地去超越自我!
所以她一定要胜!并且还要胜得没有任何遗憾!
她缓缓开口说话:“父亲,你可准备好了?”
薛衣人面上没有笑,他已将叶青视作了他最郑重的对手,刨除了其他的情感,认真才是对另一人最大的尊重,他不会因为年龄的原因看轻了她,因为她已经用自己的战绩向他宣示了她的能力。
他淡淡道:“请。”
叶青一剑刺来,风随之兴起,光随之闪耀,她携裹着常胜之机,如天上大日袭来,这一刹那,她手上的剑锋竟夺去了这片昏黄之天的无限光彩!
不可阻拦,不可抵挡。薛衣人立即改换了自己之前准备的应对的方式,他将长剑笔直竖在自己眼前,剑锋与剑锋交叉滑过,他双目圆睁,身体往左边转弯,一连串的火花在他的眼前迸溅碾出,他抗衡着这柄神临一般的剑锋,手中青筋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