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那扇窗户前离了开去。陆氏的商铺终于陷入到了完全的休眠,连夜鸦也不再啼叫,日升月落,人们脚下的大地缓缓转过, 一直到第二天, 太阳终究还是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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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青首先见到的不是金无望与沈浪。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仆人禀告说是王森记的少主来访, 带来了今年初春摘下的新茶, 还有一位“小厮”捧着好几个叠高的盒子, 里面装着的,都是这一次拜访送过来的礼物。
叶青换上了一件织锦缎的衣裳,再用玉冠束起头发,镜子里就是一位温和从容的静雅青年了。他手中抱着明月塞过来的暗纹暖手炉,面上带着笑容,从屋后走进内堂里。
王怜花正坐在檀木的高背的椅子上喝茶,他先是将手中的茶盏轻晃,然后才慢慢地从中抿了一口,不像是在品茶,倒像是在评判着什么。他的身后站着一位滴溜溜转着眼珠子的少年,一张脸有些灰扑扑的,只眼睛里透出不少的灵光,他见到叶青从里面走出来,倒像是要比他的主子更惊喜……他的样子仿佛是下一刻就会直接扑过来!
王怜花站起了身来,挡住了他的视线,也阻住了那少年的所有动作,也不知道他是怎样训导他的,这少年面上现出恐惧,他的脚步止住,动也不敢动。
“陆兄你可算是回来了,”王怜花一点也没有在那个夜晚里的狡猾,他的举止似乎也开始有礼起来:“我可是眼见着陆兄你的商队穿过大半个的陆家的商路,但始终都没有见你要来洛阳的意思,所以我也不得不备礼亲自前来拜访了。”
他的语声里有着幽怨,就好像他是真的有多么思念陆千秋的样子。他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陆千秋的脸,仿佛要从中看出一朵花儿出来。
叶青也不介意。王怜花本就该是原来故事中的一位全才,他精通许多人想象不到的才艺,易容也是其中极为神妙一项。他如果真的看出点端倪,那也在叶青的料想之中。她从快活王的色使江左司徒那里拷问出伪装的秘术,虽然已经全盘吸纳,但到底还是没有青出于蓝。
他轻咳一声,昨夜的寒风似乎让他的风寒加重了稍许,他含笑道:“揭了夫人的一点小秘密,在下也实在不好上门再去见她。”
王怜花的脸色变了一下,但很快他又重笑了起来,他这一次脱了假装的面具,笑容里带上了不可捉摸的意味:“……是啊,小秘密,家母的一点小秘密就把我们的咽喉给掐得死死的,让我许多的事情都做不了。可是,知道了家母的另外一个身份,你难道就不怕终有一天在夜里被人暗下杀手?要知道,”他意味深长道:“知道越多的人,往往会死的越早。”
这陆家的掌权人笑起来一点也没有被恐吓住的意思,反倒是他接下来的话让王怜花被吓了一跳:“夫人她不会这么做的……她已经亲手试过了,没能拿下我的命,自是知道派其他人来也是枉费而已。”
王怜花惊讶出声:“你们动过手了?”
陆千秋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王怜花不解道。
“就在你从暗中偷窥我们,”陆千秋道:“但看到一半实在忍受不了,从门后面偷偷跑出去以后。”
王怜花的脸色青白的很,只要一谈到那时候的事,他总是很难将自己的情绪压抑好,他仿佛只能面无表情,才可以不泄露出自己的感情。他的语调平平,将这件事当做他人的事:“……她说你拒绝了她。”
“是呀,”陆千秋叹息一声,他的面上也显出了一抹惋惜:“夫人实在是太过美丽了,很难想象这世上还会有比她更令人心动的女人……”
王怜花的十指攒进手心里,一阵阵的生疼,他“咯吱咯吱”地把牙齿咬响……咳,这声音其实是从他身后传过来的,他往后微一偏头,就看见那小厮一样的“少年”正恶狠狠地瞧着陆千秋,“他”的手指抓挠过椅子的高背,嘴里似在不停地嘟囔着什么。
二人就像是什么也没有听见一样。王怜花也叹息:“这样说来,我家中那间被推倒重建的小楼,其实根本就是在你们的交手当中倒塌的,而且,我的母亲,从前的……还根本就奈何不了你?”
说不定还输了几招,否则的话,也不会那样想要将陆千秋的“弱点”掌握在手中,连朱七七这样不确定的因素也想要禁锢起来。
王怜花也被身后那人“安慰”到了,瞧,就现在这人的模样,怎么可能是把朱七七当做自己的心上人看待?他挑了挑嘴角,将自己仅剩的风采拾了起来,他摇摇头:“唉,我还以为是你们动作太激烈,一不小心撞倒了柱子,不得不在废墟里继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