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叶青却丝毫没有为这意境所感染。每一个坚定了心念的人都会有自己最决然的风采,她手中的长剑就像是有了自己的眼睛,从第一招开始就直指沈浪剑法的虚隙之处, 她劲气灌入剑身, 剑锋笔直凌厉,纤细的手腕微微一转, 就是又一式攻敌必救的招数。
沈浪眼眸深了些许, 他知道有些事情一旦开了个坏头, 接下来的情况就会如崩盘一样急转直下,在比斗当中也是一样如此。他不想打破他率先出手带来的气势,但他却不得不避开叶青这洞彻明晰的一剑,他用了一种非常巧妙的方法, 他极其自然地将那流水般的一招在半途当中往右一偏, 就像是带上了丝丝入骨的粘性,他的剑撞上了叶青的剑。
他并不拘泥于招式, 临时变招也像是信手拈来一样顺遂。
剑身拍上了剑脊, 要带着它一起偏离原本的轨迹。比起补上自己剑法中的薄弱, 沈浪更倾向于改变敌人的进攻。
但叶青的剑不是那样好应对。这看上去轻轻巧巧,只随意刺来的一招却是灵活非常。沈浪一变,她也便随之一变,融入了独孤九剑的剑法本就是技巧的最巅峰,她顺着沈浪的力量往左移,手下落空的力道让沈浪心中一凛——剑光在空中挽了个小小的剑花,几乎是贴着沈浪的剑身切来,剑尖划向他的五指。
很难想象她可以将这动作做得如此精细,但沈浪来不及细想,因为再不动作,他右手的小指并无名指就要离开他的身体。他松开手中长剑,另外一手已经竖直朝着对方拍了过去!
掌风凌厉,一改往常的阴绵,虽是救急,但也极为迅猛。叶青单掌成竖,也一样迎来上去,内力的爆发在二人之间乍然蓬开,无数的雪粒往外溅射,两道身影从中心处往后飞退。静了片刻,沈浪含笑的声音从一片的寂静中响起,他衣衫猎猎,长剑在距他三尺开外的雪地上斜立,不像是输了这场比试一样,他拱手笑道:“多谢姑娘手下留情。”
叶青凝视着他,她手中的长剑青如碧水,就像是她这位主人一样,神秘且空幽。沈浪注视着这位白衣的女子,他现在才发现,这其实也还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孩子,她的身形有些高挑,面上的容颜也比他见到过所有的少女都要来得美丽,但她身上的气质却将那种纯洁柔弱的特质压了下去,她唇边含着难喻的笑,一双黑色的眸子清亮如洗,像是能够看到他内心的最深处。
他从未见过这样一位像是仙子一样的女子,他也从未见过她那样洞悉万物的神妙剑法,幸好他与这位不是在进行生死交战,他只用暂时将她拖延在这里,否则的话,他今日里恐怕很难全身以退。
匆匆来迟的侍女一路奔行前来,她们的面颊红润非常,短程的疾行让她们的内力消耗甚大,她们有些惊奇地瞧了一眼场上陌生的少年,但很快她们就低下了头去,只跪伏在叶青的身后,轻扬的飘带坠落化开的黑色的土地里,瞬间就脏污起来。
她们有些羞愧,没有阻拦住灰衣人的遁逃,又跟丢了那人的影子,失了职责,这在幽灵宫里是很严重的事情。
这只是一次浅尝辄止的交锋。但这其中也足以呈现出沈浪这位男主角的机智敏变,叶青不会觉得他要比快活王来的容易对付,这本就是一个被作者塑造得极为完美的人物,他几乎就没有弱点这种东西,如果善良与对朱七七的爱不算的话。
他不想再出手了。
叶青的眼中闪过一丝惋惜。她原是想在与快活王交手之前和这位沈浪一试剑锋,但这人就像隐藏极深的水瓶,所有的一切都压在最底下,所幸她也不是没有对付他的把握……今次便已足够。
她归剑入鞘,最后深深望了他一眼,也不再与之有更多的攀谈,只转身离去,留下一道缥缈翩跹的背影。
“如果我在关外再看到快活王的财使,我就杀了他。”淡淡的警告回响在沈浪的耳际,像是稍纵即逝的余音,缭绕不去。
沈浪怔愣在了原地。过了很久他才终于动起身来,那些窈窕的、婀娜的女孩子们已经跟随着她们的主人离开了这片雪地。他先是摇了摇头,也不知是在感慨些什么,他走到自己的长剑前,将这柄武器收回,在越发加大的雪势之中,他向着金无望逃离的方向,一步一步地走远。
大雪将一切都掩盖了下去。
…………
陆氏的商队带着从关外采购来的商品回到了中原的地界,满负辎重的马车在一路上刻下深深的印痕,在车队的中央,行驶着的是一辆檀色的华美的车架,驾车的马匹四肢踏雪,车夫手脚粗大,很显然有着高深的手上功夫,车上的幔帘也精细非常,是苏州的织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