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岁月在她的眉眼间刻下了些许皱纹,但从言谈举止到穿着打扮,人们仍能从中读出几分她年轻时的绝代风韵。
只是此刻,为了詹姆斯的健康问题,这位美丽坚强的女士也不禁露出了几分为难的神色。
“但您也知道,我的丈夫是个极端固执的人。”
克莱门汀夫人双手搁在楼梯的扶手上,侧过脑袋向楼上的房间打量了一会儿,这才压低声音继续说道:“他毕竟曾经是王国的海军大臣,我们不能把他像失去自理能力的病人那样捆在床上,用叉子撬开嘴巴,再拿汤匙给他喂饭。”
“也许你们可以暂时搬到乡下的别墅…”
“在这个时候?”
克莱门汀摇了摇头
“不,医生,为了王国的政务,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噢,是啊是啊,那些国家大事…”
瘦高挑的华莱士医生脱下帽子,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老实说,我很难想象詹姆斯到底是怎么在白天喝完酒之后,还能保持清醒处理公务的,上帝啊…”
“熟能生巧!!”(ractice!!)
医生的话还没说完,二楼房间里却突然传出一声低沉的怒吼!
他的声音很大,但听上去多少有点儿口齿不清的感觉。
毫无准备的华莱士医生因此吓了一跳,差点儿把装着血压计和其他医疗设备的提包甩飞出去。
可怜的中年绅士直接把外套挂在胳膊上,匆匆丢下一句“抱歉”(ex),就直接一溜烟冲出了大门。仿佛盘踞在二楼的是什么洪水猛兽,直叫人避之唯恐不及。
这突然的变故让家里的洗碗女仆也跟着放轻了手脚,直到世代为斯宾塞家族服务的男仆从二楼端着餐盘走下楼梯,把一切看在眼里的克莱门汀夫人这才提着裙角一步一步拾级而上。
“愚蠢!荒谬!难以置信!”(!ridiculo!unbelievable!)
由于克莱门汀夫人特意加重了脚步,所以当咄咄声从门缝地下传入房间之后,斯宾塞先生立刻大声抱怨起来。
与他相交不深的陌生人往往会因此望而却步。
但作为相随多年的灵魂伴侣,夫人很清楚这种叫喊和抱怨更像是小孩子受了委屈在父母面前的撒娇。
她很清楚日渐衰老的身体让丈夫愈发力不从心,这种灵魂与肉体之间的撕裂诞生了种种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阵痛。
而难以施展的政治抱负更让这位早年有过军旅经历的老人近年来变得愈发古怪暴躁,叫外人愈发难以亲近。
但透过所有这些表象,克莱门汀始终相信自己的丈夫是个眼界过人、勇气坚定的好人。
于是在竞选失败赋闲在家的这段时间里,她对照顾斯宾塞先生的日常起居一事表现出了极大的耐心。
“你不能强迫所有人接受你的观点疯帽先生,尤其是在别人擅长的领域。”
克莱门汀敲了敲门,得到确切的答复之后才一边开口劝导,一边推开了房门。
“华莱士医生毕竟是皇家医学协会的会员”
整个约40平大小的房间一片黑暗,唯独没有拉紧的窗帘缝隙中透出一缕苍白的冷光。
狭窄的光路上因丁达尔效应漂浮着许多肉眼难辨的细小灰尘,并最终落在床脚的木质立柱以及素色印花的鸭绒被上。
——一只奶声奶气的灰猫趴在那儿。头和大半身体赖在阳光里,尾巴则在明暗交界处扫来扫去。
而同样大半身体盖在被子下面的人却并没有立刻回应克莱门汀夫人的调侃。
他“咔嚓”一声擦着了火柴,橘色的火光将他圆滚滚的轮廓映照得若隐若现…直到好不容易点燃了雪茄之后,晚来一步的男仆才在夫人的指示下把远离床头的那一半窗帘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