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他最近刚刚从盖文上校那里提高了姿势水平,所以难免会在面对其他人时产生优越感,进而对手下们的行动指手画脚。而具体表现出来的形式,就是以“无偿指导”为手段,一边对抗“瞎嘚瑟”的心里负罪感,一边在部下们崇拜的目光中获得自我满足。
但就在刚才,通过和伊丽莎白的交流,亚当突然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确切地说,是在伊丽莎白问出“为什么”的那个瞬间,上尉突然体会到了一种“同道者寡”的孤独。
…建立新军的任务何其庞杂艰难。
哪怕亚当已经是王国英雄享有万众瞩目,哪怕他在新式空降兵的战术运用方面已经远超同僚,但一支真正具备强悍战力的部队毕竟不可能由上尉独力担起。想要在大战到来前达成目标,势必需要更多有理想、有能力的战友鼎力相处。
而事实上,真正具备这种眼界和能力的同行者却寥寥无几…这种强烈反差让他感到恐惧。
或许正是因为这种深藏心底的不安与紧迫,才让上尉下意识的对自己的部下们抱有更高的期待。
推己及人,如果“小富即安”的亚当尚且如此,作为先行者的盖文又到底抱有怎样的理想?当他仰望自己的目标时又会抱有怎样的恐惧?
…上尉不敢细想,只觉得卡斯蒂利亚的冬天越发寒冷起来。
当他抱着这样的心态去翻看脑海中那些“痛苦”的回忆,记忆中盖文上校的形象顿时发生了变化。
他的身影依然高大,但骨骼的轮廓却格外单薄;
他的神情依然坚毅,但眉宇间却尽是难解的愁容;
抹去主观恶意带来的滤镜,原来盖文上校从来不是居高临下的幕后黑手…相反,他默默把双脚扎根在污泥中,用伤害累累的双手竭力拨开头顶的乌云。
直到某个瞬间,利剑似的阳光劈开黑暗的枷锁,在某个来自异界的自私灵魂上划开了一道浅浅的印痕…
亚当暂时不能确定这种想法到底算不算某种类似“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自我感动,于是他选择暂时把自己抽离出来,着眼于更实际的工作中。
于是上尉收拾好情绪,吩咐伊丽莎白少尉把科尔森中尉叫来。
“上级安排他来独立第1大队服役本身就是为了今后建立新部队做准备,总部既然决定此时扩军,我个人也有些话要对他嘱咐。”
“这么说科尔森中尉很快也要独当一面了?”
“大概吧。在那之前,总部大概会提升他的军衔,等到半岛内战彻底结束,或许还会安排他参加将校培训课程。”
“啊…真好啊。”
“你如果羡慕,我也可以跟盖文上校打报告,反正他手下理论上应该有三支大队编制。”
亚当自然知道伊丽莎白的感慨单纯只是口嗨,于是故意这么说,还顺势白了自家副官一眼。
后者闻言调皮的吐了吐舌头,立刻着手传达上尉的指令。
很快,科尔森中尉走进紧急处置室。
亚当等到医生和护士全部离开后才向他详细说明了地联总部传来的消息,并结合自己的猜测,提前给即将自立门户的部下提点了一些作战与日常管理中的要点。
——对于突如其来的升职大礼包,后者起先的确表现出了一些振奋的情绪。
但很快,老练的科尔森中尉马上苦笑起来。
“老实说亚当上尉,我在独立第1大队服役的时间太短,如果上级真的指明要我独自领兵,我深恐辜负您和盖文上校的信任。”
科尔森说这话时语气低沉,明显听得出并不是套路化的社交辞令。
虽然平日执行任务时,科尔森率领的中队向来属于最稳定高效的那一批,在部队中的威信几乎仅次于亚当本人,但作为地联组织成立之后第二支组建的大队,对内对外,人们都难免要把这支新队伍与亚当手下的1大队比较。
而科尔森很清楚,凭他的个人实战能力与指挥风格,注定不可能与上尉相提并论…
这种复杂的心情,其实很难由亚当这个当事人出面抚慰。
好在,作为一名触类旁通、举一反三的好学生,上尉利用之前在玛格立特复杂诡谲的政治斗争中学到的经验,手段灵活地转移了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