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确实明白了陆千秋的决心。每一个族群中,总是会有一些闪耀着黄金般璀璨光辉的人,这样的人,是引领着他们的族人,创建出一个个时代的“伟大之人”。她曾眼见过“人”这样一个群体中,从最开始的茹毛饮血,因之而不断前进,到了如今知晓礼节的地步——
这就是“人”的文明。她可以小瞧这其中的“人”,但不该轻视一个“文明”,尤其是其中可以视作一个脊梁的存在。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会在这种人面前退步,她是昆仑山中的“仙”,是“仙”中也是最高贵的种族苗裔,囚禁了她的属下,并在他的身上刻画伤痕,如果她可以视而不见,那她也没多大的资格继续统领群仙了。既然对方否决了她的邀约,那么……就别怪她不客气地出手了!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伸出自己的右手。她的右手白皙修长、指节如葱、如玉,先开始还只是缓缓而来,到了后面,就化为了通天的巨掌,想要将眼前之人彻底锁定。
陆千秋一晃神,他好似失去了自己对于空间的定位。他之所在,不是秦的王宫,周围也不是他最为熟悉的书房,而是一片混混沌沌,只有那一只巨掌盖压而下。他仿佛可以看见,周围的空间也会随着他,一起在这一击下浮沉生灭……
这确实是这个世界中最为高等的能量的运用了,其中蕴含的境界,若真是要让那些方士们自己去钻研,千年万年也难以踏入其中,但对于陆千秋来说,她实在不该托大——
好似有一尊神祇从他的体中苏醒,他往上一跃,一位身穿秦国黑色冕服,头戴玉珠旒冠的人显出身形,他面目有些模糊,但其身上却散发出一种极为尊贵与磅礴的威仪,他手中持着剑,剑上有祥云与人的轮廓,他横斩一剑,无数秦国子民日夜作息的景象便彰显在了这片天地间,他们齐齐向着这位昆仑女仙望来,然后,一致高呼道:“大秦!大秦!”
他们没有跪拜,每一人的面上,都发出一种淡淡的光辉,那是一种如日月般不灭的信仰,是老秦人所拥有的、是新生的年轻人拥有的、也是一部分过去六国之人所拥有的的!是近五十年来秦向所有人铺展开无尽未来所带来的,是那种改天换地的种种举措带来的!这是一种新生的、勃勃的向往。
女子的面上露出一抹诧异,她没有想到陆千秋能做到这种地步。她以为秦朝的仙道只是刚刚在“神”的一道上开辟些道理来,可谁料想到,这位秦朝的帝王,已经开始凝聚出了一种新的道。就像是她在昆仑,可以借得昆仑天地的“势”,这让她拥有一种尊位的加持,让她在昆仑之境中,无论如何也难以落败,而这位“人”中的帝王,他之所在,便是这个“秦”之所在。
这位昆仑的娘娘沉默了下来。她眼见着自己的一式与这寄居了无数心灵的招数相碰撞,她仿佛受到了这片天地的排斥,那是周身所有“气”的摈弃,她终于显出另一种的形体。她头戴华冠、衣衫如云织般轻盈,在裙摆的下方,是氤氲的不休的雾气,她的面目同样模糊难明,但其中透出的目光,却是无比的冷彻与淡然。
一人一仙,便是这样一高一下地互相对望。他们分别代表了两种不同的群体,并在一种僭越般的手段中模糊了彼此间的界限。
他们身后分别有仙山与秦宫彰显,仙山巍峨高妙,秦宫恢弘苍苍。陆千秋没有使出“仙道”之外的手段,他只是在仙宫的成果之上,借助了一种无形的“势”,这是当初唐时天人意境的一种进化,尽管看上去,这位昆仑的娘娘比他更为娴熟。
陆千秋也没有惊异,这世上某些道路都是想通的,他能发掘,其他人就未必不能做出。这也是他对于发展了这么久的“仙道”的一种尝试……
女仙终于再次发声,她的声音充满了一种空灵的威严:“人王啊,周天子后,不该有你这等的存在出现……”
陆千秋同样淡漠道:“我又怎么会是定势所能够预测得出来的?”
女仙被噎了下,她接受了这样的说法:“能做出这等伟业的你,确实有资格破除某些定数。只是,你实在不该将手伸向我们昆仑之仙的复苏体。”
陆千秋忽然笑了:“昆仑之主啊,你要阻拦在我的面前么?”
女子轻叹道:“你的勇气实在让人赞叹……”
陆千秋一挥剑,他从容道:“我之理想,不在于面前有多少的艰难险阻,无论有何等的荆棘,我都将一一以剑除灭,哪怕是高山,哪怕是大流,也要亲身涉入,哪怕撞个头破血流,也要以血荐之。这与你到底是谁无关,而是我自身选定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