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姚崇还是每一次都躲开了,他的身体虽有了张果的调养,比之以往要好上了一些,可也禁不住一次次的爆炸。这种幻术的手段,你以为它是真的,它就有可能是假,你以为它是假的,说不得就藏有真的。

司马承祯依旧是翩翩自来的模样,他轻笑道:“你在担心你的小皇帝?”

姚崇面色沉静,他咳了一声,慢慢道:“你也在‘担心’你的公主。”

他喘了下:“但你担心的不是她的安危。你其实也想出现在那里,你认为你该去对付叶法善,而不是来面对我这个病痨鬼。”

“呵,”司马承祯道:“你说的对。但这与我继续打你并不冲突,我知道我想要,谁都会有情绪、会有,可我知道,我不该那样去做。”

姚崇讽刺地瞥了他一眼:“我不信。这话谁说出来我都相信,只除了你这上清宫的叛徒,弑杀同门,盗取祖师经书,你这罪行,天下人共知!”

第75章 唐明皇(三十二)

司马承祯怨怒。有些时候,不是你知道生气是错误的,就可以令自己保持住冷静,人的情绪有所起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就算是天人,也不代表着他们就已经脱离了人籍。

但就像是他自己所说的,他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样的事。所以他只是冰冷一笑:“我会将你解决完以后再过去的,想那时,一切也该结束了。”

姚崇面上不变,他心中忽然闪出陆千秋那张从未有过失态的脸。如果这只是一个单纯的世界,谋反需要的便只是军队,是笼络的人心,是谋划与果决,可这个世界有武道的存在,有高居九天榜的天人,所以有些事情,就落到了那仅仅几个人的身上。

“陛下,”他在心中叹道:“让我看看你的手段吧!”

他苍白的面上浮出淡淡的笑,也不待司马承祯再怼回来,就冲着他再次攻击而去。

太平公主身形犹如幻影,她今日穿的是一件浅绿色的长裙,黑色的发丝俱都梳拢在头上,她肤如凝脂,眼如冷星,翩翩出剑,几个瞬间,就有好几个影子俱以不同的姿态袭来,其动作优美得就像是天仙之舞。

可这舞是蕴藏了无尽杀机的刺杀之舞,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这位公主就消去了所有的犹豫与不忍,简直要比陆千秋的生死仇人都要来得凌厉、狠辣,她的剑光倒映在陆千秋的眼底,就像是爆裂的冰雪,每每都是冲着他的致命处击来。

陆千秋深知现在不是退让的时候,他横扫出剑,以浑圆之势,将所有袭来的剑锋荡开,他往前一步,身后的意境与太平了解到的截然不同——没有那中格外孤寂的,那中苍茫与冷冽,让太平公主以为这位侄儿曾经去过战场的土地——是一座精巧的八角凉亭原地立起。

她见到其中的白衣人横笛而吹,白色的垂杨柳从亭边生长而出,波光粼粼的湖水渐渐展开,翠鸟振翼,日光婉柔,是江南一派的好风光。

风从亭中吹过,掀起了吹笛人的衣角,然后,她见到他看过来一眼。

他放下白笛,从亭中走了出来。身后,亭子与杨柳消失,湖水与翠鸟抹去,一座肃穆庄严的天柱立起,外面的陆千秋将自己的冕服褪去,意境中的那人却将一身沉重威严的衣冠戴起,他手持着天子剑,剑上有山川之险,他一剑而来,犹如帝皇审判天地,带着一中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可怕威势。

“不可能!”太平公主尖声叫了出来:“你的‘意境’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就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天上也有人将目光投射下来,见到那冕服旒冠的身影,不论哪方的人,都在心中一惊。

陆千秋挥剑,如果说之前的战场是他上个世界的遗留,现在的凉亭与冕服,才是他对这个世界的理解与接纳。并非上个世界的人与事还可以穿越时空来给他帮助,而是每个人的精神印记都是与他经历过的事物有关。看似是他的朋友们给予了协助与援手,其实是他的精神塑造出的影像,是他自己的感怀与思念。

现在意境的改变,不是他的遗忘,而是他开启了新的征途。他踏在一条永远都在变化的路上,他将过往寄存在心中,他会有新的承担,也会有新的朋友,这是他的一次蜕变,与这方天地更为契合。

从返照到天人,本就是一条与天地相互沟通适应的路。

见到陆千秋意境的变化,所有知晓这意味着什么的臣子都忍不住跪了下来,不知晓的也纷纷跟随,意境是可以感染人的,全部人都从中体会到了那中浩荡天下,承诺众生的气韵,他们也感受到了那中大从容大博爱的意念,不少本就忠贞的臣子更是感动到热泪盈眶:“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