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锦的思虑,越来越深,渐渐变成深深的忧虑。
“啪!” 一声脆响,把文锦从沉思中惊醒,凭经验,那是瓷器落地的声音,不是自由落体,而是加速冲向地面,坠毁的动静。
有人闹事!
文锦抬头,声音来自餐馆正中一桌客人,桌上杯盘狼藉,已经吃得干干净净,桌边坐着三个彪形大汉,一脸怒容,正在责骂老板,老板陪着小心,不停地解释,地上,一地的碎瓷片。
店中的客人,都停下筷子,好奇地看热闹,冬日夜长,挺无聊的,看一出戏,还是免费的,挺好。
“咱们兄弟本来心情好好的,到你这儿吃一顿饭,吃出一只死苍蝇,你说恶不恶心,要你赔十两银子,不过分吧。”
说话的,是一个满面胡须的大汉,蓬乱的胡须,像秋日的荒草,但凡有点人烟的地方,都长不出这样的荒草,必须离城十里之外的荒坟野地,才遍地丛生的那种荒草,凭这一把荒草,文锦判断,这厮,白吃白喝十里八地,是没有对手的。
“八爷,八爷,您老消消气,小的给您赔不是了,您这一桌,算小人送给几位大爷的成不?可您要十两银子,那小人一个月不就白干了!”
老板站在桌边,弓着腰,陪着笑,知道别人故意找茬,便小心翼翼,尽量大事化小。
“不服气是怎么着?肖老板,你这一只苍蝇,老子一个月吃饭都恶心,管你要十两银子,多吗?”
也是一个彪形大汉,脸上,却白白净净,没有一根胡须,要不是说话嗓音浑厚,文锦真要怀疑,这厮,是宫里逃出来的太监。
太监说完,眼睛挑衅地斜了老板一眼,气焰很嚣张——就是讹诈你,怎么着吧?
拴马的伙计站在旁边,实在气不过,冷笑一声:“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大冬天,哪来的苍蝇?”
太监对面,一名脸色苍白的汉子无声站了起来,比老板和伙计足足高出一头,腿一扫,踢翻身后的凳子,嘴角闪着阴冷的笑,慢慢走到伙计面前,昏暗的灯光下,左手,按着腰间的刀柄。
“你,有脸?” 声音沙哑低沉,仿佛从嗓子里卡出来的,有一点江湖刀客的意思,阴森森逼近伙计。
杀气逼人!伙计立即感到强大的压迫,浑身不舒服,疾退一步,胆怯地看着刀客,嘴里却不服软,倔强道:“不多,比你们多一点。”
老板却已经吓得脸色雪白,嘴里喝骂伙计:“多事,还不快滚,去厨房催菜,没见客人的菜都凉了。”
边说,边往后推伙计,刀客却伸手一扫,把老板扫翻在旁边的凳子上,随即上前一步,紧紧逼着伙计,嘴里狞笑一声:“很好,你很有脸,不过,老子想看看你没脸的样子。”
左手一抖,便要抽刀,嗯?抽不动,加把劲,再抽,还是纹丝不动,手却没握紧,从刀柄滑落,空手向上挥了一下。
抽刀,抽了个风。
刀客见了个鬼,便低头看刀,却看见一只手,把刀,死死封在了刀鞘里,顺着手往上看,看见一张脸,脸上有一道疤,别说,挺好看的。
刀客出场的气势,的确让文锦心中一惊,随即哑然失笑,从刀客走路的姿势,便知这厮多半是个唱戏的,刀挂在腰上,走路都一浪一浪的,刀,对他而言,显然是个负担。
就这样的,真要混江湖,估计活不过三日,别说自己出手,就是放出雪地追风,也能把他们团灭,轻松的。
“银子,我赔给你们,不过,苍蝇,你们也得吃了,一人一只。” 文锦宽厚地笑了,仿佛谈一件很认真的事。
抽风刀客与文锦面对面,文锦说话,他能闻出葱爆羊肉的味道,挺香的,他功夫不行,却有一点见识,知道对方虽然低调,但实力不可小觑。
可就此认怂,以后在这十里八村,就别混了,江湖上,丢命可以,丢人不行,便后退一步,抱拳道:“好汉,贵姓?”
一身的江湖气,都是跟说书先生学的,说完,便目视茅草与太监,意思是,老子已经走了一招,该你们了。
太监看来是智囊,不动声色给文锦出了一道难题:“苍蝇只有一只,我们却有三个人,一人一只,做不到!”
脖子一梗,显得很硬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