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阿语,我让你受伤了。”周爵把脸藏在董宵语的脖颈间,用微微颤抖的声音说,
“今天,让我把宵云的事情,说完吧。”董宵语一边用没有受伤的手为周爵指路,一边说,周爵的脚步顿了一下。
二人用了十几分钟,走到了董宵语和靳韩川住的出租屋。董宵语在大衣兜里摸了一会儿,掏出一把钥匙。门开了,客厅一进门挤了女孩各式各样的鞋子,右转有一间卧室,里面是一座双层床,挨着床有两个一米五高的大衣柜子。
“我和韩川平时都住这里,过年她回家了。”董宵语从周爵身上脱下来,从大衣柜子的最下面拿出了药箱。
“你经常受伤。”周爵看倒董宵语熟练地动作,开口问她,和她一起坐在下铺的床上,帮她剪开白色的衬衣袖口。血已经不再流了,鲜艳的伤口还是割裂了周爵的心。
“你可以吗?”董宵语从药箱里拿出酒精和云南白药粉末,周爵点了点头,接过酒精瓶子。董宵语的贝齿紧紧咬住下嘴唇,待周爵清理完伤口,血色的痕迹留在地板上的垃圾桶里,她缓缓开口道,
“那一天,风很轻,云很淡。看上去和过去的每一天一样美好。”董宵语的眼泪应声落下,
“原本,我和宵云约好,在幼儿园门口见面,我接他回家。但是,我没有接到他。我找他的老师、同学,他们说,宵云被那个男人接走了。我很害怕,我报了警。”周爵把药粉洒在董宵语的伤口上,董宵语没有反应,只是沉浸在回忆里。
“没有警察相信我,他们说,宵云只是被想儿子的爸爸带出去玩。但我知道不是的,我知道,不是的。”周爵开始给董宵语缠纱布。
“我一个人沿着长长的街道找宵云,我去了我们经常去的草地、公园、商场、小区,但是我找不到他,我找不到宵云。我弟弟只有五岁,他长得很漂亮,眼睛像玻璃球一样闪着光。旁人在路上见他,都会多看一眼的那种,那就是我弟弟。我不停地拦住路人,不停地跪在地上。后来,我明白,没有人会帮我。”董宵语长舒了一口气,
“我相信他会把宵云带到一个隐蔽的地方。江汉路和大明路有一片绵长的仓库,”周爵的手抖了一下,为董宵语包扎好手臂上的伤口。开始用消毒棉球擦拭她脖颈和脸上的划伤。
“我如果能早一点想到,我如果能跑得再快一点,”董宵语咽了一口口水,“我至少可以抓住那个男人,就算以命相搏,我也不会让他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就离开那个地方。可是,我没有。”董宵语的眼泪被周爵轻轻拭去。
“我去晚了。宵云躲在仓库的一角瑟瑟发抖,洁白的脸上一片紫青,琉璃色的眸子已经没有了聚焦,他的衣服被扯掉了一排扣子,露出白色的肚腹。他没有穿裤子。”董宵语用手捂住了脸,
“我一把过去搂住他,把衣服脱下来,裹住他小小的身体。从他方向,我看到地面上的斑斑驳驳的血迹。我知道那里有一个少年,只是已经走了。不知道他是怎么离开那个地狱的。”董宵语的脸上被粘了两块创可贴。
“他猥亵了自己亲生的儿子,并在他面前,□□了一个少年。他是我爸爸。”董宵语被周爵轻柔地搂进怀里。
“宵云在之后的十个月里,都没有说过一句完整的话。妈请不起心理医生,我就替弟弟看病。但我还是害了他。宵云爱我,只要我。”
“这不是你的错。”周爵的嗓子全然沙哑。“那个少年,是爬出仓库的。”
董宵语愣了一下,大脑似乎完全空白,直到她明白周爵的话,终于趴在周爵的肩头放声大哭,牙齿咬破了下唇的皮肤,血从唇齿间流下来。嘶哑的声音像钢丝刮着周爵已是鲜血淋漓的心脏。
“他的衣服破了,他拿了男人的大衣,遮住自己,一直爬到一条小溪边。他很想翻进里面,洗一洗自己的身子,也洗尽那些记忆。但是他没有,他知道有人还在等他回家。他躲在草丛里睡了一晚上,第二天,他从窗子溜回家里,换了新的校服,去上学了。”周爵的声音渐渐平静下来,他一下一下摸着董宵语的头,像是在安慰她。
“是,我就是那个少年。”
“叶棠,叶棠,叶棠。我们要怎么办,叶棠。”董宵语的哭声混着烟花爆竹的声音,响在周爵的耳边。
“阿语,我只是不愿意让你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个故事。它确实改变了我,但它还没有打败我。”周爵放开董宵语,把她的身子在自己面前摆正,双手托着她的脸颊,让两个人的眼神交汇在一起。
“叶棠,你怕吗。在看到宵云的时候。”董宵语的眼里是红色的血丝和清透的泪水。